九娘子就將在尚書府里發生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
這不僅是在講故事，更是在給董媽媽她們上課。隨着她在大夫人面前越來越有用，想必今後還會有更多事情找上門來，好的壞的、暗中被人下絆子的都有，她們不多長几個心眼兒怎麼行？！
聽完九娘子的描述，董媽媽等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面面相覷。
她們雖然不曾見識過這種事情，但對女孩兒家應該守的規矩還是清楚的，卻怎麼也沒想到在各家的姑娘們當中竟然也會發生這種齷齪的事情，尤其董媽媽更是着了急。
“姑娘，怎會這樣？您怎麼就強去出這個頭呢？大姑娘的臉面是臉面，難道您的就不是了么？您這麼做，萬一傳出去了”她焦灼地說道。
九娘子心中一甜，便安慰她道：“媽媽不必擔心，我沒事兒的。
一來，我年紀小，就鼻被人看到了也沒太大關係，離我長大左右還有四五年的時間，到時候誰還記得今兒個的事情？大姐姐可就不同了，她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萬一有點兒不好的名聲就難得找到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兒，相較之下，當然是我出面更加妥當一些的。
再說了”她咬了咬下唇，詭異一笑，道“今兒個我幫大姐姐擋了災，母親定會論功行賞，將來我在母親面前的體面就又多了幾分，方才回來的時候你們不都知道了嗎？可見，這麼做對我絕對是利大於弊。”“可是”董媽媽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具體哪兒不妥卻又說不上來，一時間便訕訕沒了話說。
香茹卻比她更加通透一些，看了看九娘子，有些憂心忡忡。
這次九娘子固然是在大夫人面前露了臉，可大夫人那種小肚雞腸的心思，會不會對九娘子感恩戴德還很難說，保不準就此猜忌起姑娘來也未可知。到時候可怎麼辦？
她知道九娘子聰明，萬事都考慮得妥當，可今兒個這事兒也着實冒險了些，不禁就有了幾分擔心。
九娘子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也不說破，只是對眾人說道：“好了，在尚書府待了那麼久，我也乏了。青黛、紫芝，你們去幫我打水來，我要梳洗，媽媽給我找身衣服，母親雖然免了我的請安，卻還是要過去用膳的。香茹，幫我卸妝。”
幾人急忙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轉身做事去了。
待剩下九娘子和香茹兩個的時候，她才輕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都考慮過了，不會有事的。”香茹見她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便也不再隱藏，問道：“姑娘，如果大夫人對您起了猜忌之心……”九娘子撇了撇嘴，譏嘲地笑道：“不會的。”香茹見她說得肯定，不由便心生好奇。究竟九娘子憑藉什麼這麼篤定，大夫人不會因此找她的麻煩？
〖答〗案卻正在從五娘子口中說出來。
方才大夫人帶着大娘子和五娘子回了正院兒，進了門，大娘子卻還是那副深受打擊、渾渾噩噩的樣子。大夫人見了，不由就帶上了三分怒氣。
“真是個沒用的傢伙！被人騙了也就罷了，卻還做出這等糊塗樣兒，倒是給誰看的？只怪你平日不知好歹，錯把壞心當成好意，如今既知道了，就該徹底醒悟，然後好好反擊過去才對，這般使着性子，就算氣死了自個兒，對那賤人又有什麼妨害？！我怎會有你這麼沒出息的女兒！”她便怒斥道。
宋媽媽迎上前來，還未開口就聽她這麼一通罵，再看看大娘子的表情，委屈地嘟着小嘴兒，泫然欲泣，頓時就有些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不過大娘子也是她看着長大的，自然感情不同尋常，便趕緊勸道：“奶奶這是怎麼了？大姑娘但凡有什麼不是，您仔細說與她聽就是了，大姑娘聰明又孝順，必不會讓奶奶失望的，又何必動氣？萬一氣壞了身子可怎麼辦？”大夫人看着大娘子的表情，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便也有了一絲不忍。
狠狠地瞪了大娘子一眼，她強壓下怒氣說道：“好了，回你屋裡去吧！好好想想方才車上娘親給你說的，趕緊想開了來，莫做那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出來才對！”大娘子不敢違逆，急忙福身退下了，讓山香扶着回到了自個兒房間梳洗不提。
卻說大夫人發了通脾氣，便在宋媽媽的攙扶下進了房，後面還跟着五娘子。
丁香和木蓮趕緊給大夫人打水洗臉、摘下頭面、換上便服，讓她在羅漢床上舒舒服服斜靠了下來，又奉上清茶，這才了事。
宋媽媽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奶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今兒個去尚書府里碰到什麼事情了不成？”大夫人皺了皺眉頭，說道：“一說這事兒我就鬧心，五姐尼，你來說。”馬蓮急忙走上前來，輕輕為她揉按着額角，她便輕輕吐了口氣，舒服地閉上眼睛。
妾娘子則一五一十，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宋媽媽聽得暗自心驚不已，隨之大怒道：“那鄺家小妞實在欺人太甚了！竟然想拉了我們大姑娘做擋箭牌！奶奶，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啊！總得為大姑娘討個公道才是！”
大夫人聞言便又皺起了眉頭，道：“討公道？怎麼個討法？好不容易此事才能無聲無息平息了，這麼一鬧豈不是咱們自個兒又給鬧開了去？況且此事也只有邦家小賤人、大姐兒和九姐兒並幾個馬家的小丫鬟看見，又不能拉着定西侯家的少爺們出來作證，無憑無據的，咱們憑什麼去討公道？”
宋媽媽不由也是語塞。
她不過是心頭憤慨，一時激憤之語罷了，未曾深想，如今被大夫人一說，頓時也知是自己魯莽了，不由面上就有些訕訕。
五娘子見了，便開口轉圜道：“媽媽也是一心為了姐姐好，所謂關心則亂罷了，我與娘親都知道的，你無須自責。”
宋媽媽便趕緊踩着台階兒下來，轉開了話題道：“奶奶，看來今兒個這事兒，倒是多虧了九姑娘。您打算怎麼辦？”
大夫人也知自己方才口氣有些過激了，此時便順着轉換了。風，說道：“這個九娘子，聰明倒是聰明了，可如今她才多大？就有這般心機了，這要是今後長大了，還不定會厲害成什麼樣子呢！我總是有些不放心。”宋媽媽急忙也道：“可不是么？這聰明過頭了也未必就是好事，今後奶奶可要小心才是了！”五娘子便眉頭一皺。
她就是怕這樣，才會顧不上安慰姐姐而跟進來的。
她年紀雖小，卻看得通透，自家娘親是個什麼性子，她一清二楚。
娘親心氣高，玩不來那些下作的手段，所以才會被二姨娘死死壓了一頭，這本已經夠丟臉的了。可偏偏她還不能容人，總是防着別人越過了她去，卻也不想想，那些身份低微的人，正是該好好利用的，卻一個又一個打壓了做什麼？弄得自己無人可使，連當槍的人都找不到，還怎麼跟二姨娘斗？
想到這裡，她便開口說道：“娘親，照女兒看來，您倒是不必這麼駱着九妹妹。”大夫人和宋媽媽都是一愣，便問道：“此話怎講？”
五娘子道：“娘親也不想想，您身為父親的正室，又何須對一個庶女如此忌憚？您是她的母親，今後她的身家前途，能嫁個什麼人家、
有多少嫁妝，不都是您說了算么？又怎會拿捏不了她？再說，她還有個視若珍寶的弟弟，就算不為她自個兒着想，難道還不為他弟弟着想嗎？
得罪了娘親，他們姐弟都沒什麼好果子吃，如此一來，您又怕什麼？
她再聰明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去啊！”
大夫人一愣，仔細一想，倒也是這麼個理兒！
若是被人知道，她一個堂堂正室嫡母，居然會被一個小小庶女嚇住了，豈不是貽笑大責？
頓時不禁便有些赧然。
“那你的意思是？”她似乎隱約有些明白五娘子的意思了。
五娘子便道：“照我看，娘親，她聰明反倒是件好事。您大可籠絡着她，盡給她一些榮華富貴，還不怕她對您不死心塌地？今後凡有什麼事情，只管讓她出頭去斗去，尤其是二姨娘那兒，妾室對庶女，倒是正應了身份！”她輕蔑一笑“若是贏了，那是娘親您的好處，若是輸了，那也是她自個兒丟臉、倒霉，不與您相干。”
大夫人一聽，頓時便有些悟了。
確實，有這麼好的棋子，不用豈不可惜了？
那九娘子和六哥兒的未來都在自己手上捏着，為什麼要忌憚的反而是自己？該是他們上趕着巴上來討好、效忠自己才對，該怕的是他們！而自己，只要把他們牢牢掌握在手中，讓他們為自己做事，成功了固然可喜，不成功也沒什麼損失，不做白不做啊！
這麼一想，方才還對九娘子猜疑不已的，卻立刻便轉變了想法，覺得九娘子還是越聰明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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