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確實是向著十娘子想要的方向發展着。

二姨娘查了半天，終於發現問題出在手下管採買的管事身上。然而那管事卻已經因為年紀大子，前兩天請辭了。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那邊就請辭，顯然並不是什麼巧合。

但二姨娘繼續追查下去的時候卻斷了線索，那管事不知去向，自然也查不出究竟是誰買通了他做事，以及究竟都做了些什麼。買通他的人其實並無懸念，她心裡有數，但就算心裡明白，沒人指正也是無用，那人一樣是要逍遙法外的。至於究竟那管事都做了些什麼，是就只在嫁妝上動了手腳，還是在別的什麼地方也埋下了釘子，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事實令二姨娘很是氣悶了幾天。

但現在的主要麻煩並不是這個。

二姨娘被陳啟郡勒令要在大娘子大婚前補上出問題的嫁妝，二姨娘自然不敢不從。然而真正做起來了她才驚覺，自己又被大夫人擺了一道。

嫁妝很多，並不是每一樣都出了問題，然而最要命的是，出問題的那些卻偏偏是最麻煩的。嫁妝中有一部分東西是價值連城的，而價值連城也就意味着數量稀少，而且也不知大夫人使了什麼招數，原來還可以勉強找到的那些東西，一時之間竟然都缺貨了起來。並不是說沒有貨，而是店家說了，這些東西要huā時間運來，而那個等待的時間非常不巧地正好超過了大娘子的大婚期限。

二姨娘這才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

嫁妝單子是一早便已經給了定西侯府的，如果到時候不能拿出這些東西來，輕則被人恥笑陳家出爾反爾，重則還會引起侯府震怒，認為陳家存心欺詐，這麼一來，陳啟郡固然灰頭土臉不說，她自己也必然被陳啟郡恨上，後果不是她能夠承擔的。

可如今該怎麼辦呢？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大夫人竟然會如此狠辣，竟然真的下得了手對大娘子的嫁妝出手，製造出這麼緊張的形勢來！她也明白，大夫人會這麼干，必定留着後手，但想來這後手無論如何，卻一定是對自己很不利的了！

一時間，二姨娘不禁愁眉苦臉，脾氣也愈發的大了。凝芝閣里成天都瀰漫著低沉的氣氛，別說那些丫鬟婆子們了就連大哥兒、五哥兒兩個也漸漸少來，唯恐一個不小心觸怒了二姨娘，又是一陣好罵。

反觀大夫人則是神清氣爽，心情飛揚，連帶着下人們也都享了福被人責罵敲打的時候少了很多。

大夫人更是對九娘子和顏悅色到了極點，寵愛的程度幾乎不下於大娘子和五娘子了。首飾、衣服、銀子、食材，彷彿不要錢似的往九娘子房裡送，樂得紫芝等人合不攏嘴，整個正院兒的下人們也對他們西跨院兒另眼相看。

然而九娘子卻很鎮定，也很淡然。這會兒大夫人春風得意才會如此做派，而且還指望着自己繼續給她出謀劃策，徹底將二姨娘從管家的位置上拉下來。雖然她自己也是同樣目的，但卻知道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況且太過簡單的過程只會讓大夫人橫生驕傲之心，本就自大的性子怕是會一發不可收拾在將二姨娘拉下來後，自己沒了利用的價值，怕是就會被她徹底拋棄。

因此，她很是平靜地面對着這一切的改變，即使收到賞賜、被稱讚也不曾稍微變了顏色。次數多了，大夫人終於也發現了異樣。

“九姐兒你怎麼了？咱們的計策奏效，你不開心么？”大夫人微微沉了臉，一直以來高漲的情緒有點低落，心情也有了一絲陰霾。

九娘子不慌不忙地笑道：“母親誤會了計策奏效，女兒自然是開心的。只是這才不過是走完了第一步而已後面的路只會越來越難走，女兒以為，還不是徹底放鬆的時候。”大夫人神色一凝，問道：“此話怎講？”九娘子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微嘆息。就她這急於求成、虛浮急躁的心理，又怎麼可能是二姨娘的對手？難怪被對方死死壓制了這麼些年也動彈不得。

不過也正因如此，才有自己鑽空子的可能不是？

她抿嘴一笑，道：“母親，二姨娘在家中經營多年，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整垮的。這次藉著大姐姐的婚事，咱們狠狠地給了她一拳，可最終咱們還是得以大姐姐今後的幸福為念，不可能將她置之死地。所以，今後還得要繼續努力，不能讓她從地上爬起來才行。”大夫人一愣，驚訝道：“不能將她一棍子打死么？這豈不白費了我們的布置？”

九娘子搖了搖頭，道：“母親太過急躁了。想那二姨娘經營多年，怎能沒有點底氣？而且又有你親的究愛，即使父親這次再生氣，最後只要大姐姐仍然能夠嫁得順利，相信他還是會原諒二姨娘的。除非大姐姐的婚事真的出了大紕漏，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二姨娘才會一蹶不振，再也翻不了身。可如此，母親您捨得么？”

大夫人愣住了，半晌，才五味雜陳地搖子搖頭。

即使再想斗垮二姨娘，她也不會拿女兒的終生來陪葬啊！

九娘子早已料到，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兒。

大夫人即使再不好，在面對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母親，這點即使是她也無法否定。但大夫人的愛太過狹隘，在自己孩子那裡的春風和煦到了別人身上就是寒風凜冽，如果托生為她的女兒，會很幸福，如果不然，則都是她毫不猶豫可以犧牲的墊腳石，無論曾經為她做過什麼！

大夫人猶豫了半晌，問道：“難道就沒有可以一次將她打倒的法子么？”九娘子心中嗤笑，面上卻誠懇地勸道：“母親，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可操之過急。若是將二姨娘逼急了，她狗急跳牆可就不好了。咱們用溫水煮青蛙的法子一點一點磨，相信很快就能夠將她整倒的，這不比鬧得兩敗俱傷強？別忘了，家裡的姨娘可不只是二姨娘一個啊！”大夫人神色一凜，這才想起來還有個五姨娘，只是平日太過沉默，她和二姨娘就都經常性的忽略了。但不問可知，看似老實沉默的五姨娘，只要給她機會，能夠上位的話，她一定也是會毫不猶豫抓住的。

這下大夫人才算真真正正死了心，長長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罷了罷了，就這樣吧，能夠做到什麼程度就做到什麼程度吧，終究還是要以大姐兒的婚事為重的。”九娘子露出了笑容，說道：“大姐姐真是幸福，有您這樣關心愛護她的好母親。不過母親放心，女兒雖然不才，卻也願為母親盡一份心力。二姨娘當家太久，總會有破綻露出來的，只要咱們能好好抓住，就一定能實現母親的願望，扳倒二姨娘！”

大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翹起嘴角，道：“你放心，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虧待你的。只要能夠拿回這個家的掌控權，今後我一定會給你挑一戶好人家，像大姐兒一樣風風光光把你嫁出去。”

九娘子對這番話半個字都不信，卻還是做出一副欣喜的樣子，恭聲說道：“女兒多謝母親！”許是因為打破了可以將二姨娘一次性拉下馬的奢望，大夫人的情緒很是有些低落，神情仄仄的，擺了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二姨娘那邊你幫我盯着些，什麼時候該出手了就告訴我一聲。”九娘子心中暗喜，畢恭畢敬應了，起身走出了大夫人的睡房。

大夫人如今有點泄氣，所以讓自己來盯着二姨娘的院子，但這麼一來也就意味着將大夫人安插在二姨娘院子里的眼線交到了九娘子的手上，這不僅意味着大夫人終於對九娘子放下了戒心，而且還給了她壯大發展自己的機會，這是天大的好事！

大夫人跟她可不同，在家裡的權勢即使不如二姨娘也不會差很多，她所安排的眼線必定比自己買通的那幾個小丫鬟管用不少。那些人，能拉攏的拉攏，不能拉攏的也能成為自己牽制大夫人和二姨娘的一條線，用處可大着呢！

她強忍着心中的狂喜，臉上一如以往的平淡，走了出來。

一直守在門外的青黛急忙迎上前來。

看到她，九娘子幾乎隱藏不住心中的喜悅，急忙說道：“走吧。”青黛點點頭，納悶兒地走在九娘子身後。她服侍了九娘子那麼多年，哪裡還看不出來自己的主子此刻心中實在是高興至極？

兩人快步走回西跨院兒，九娘子一頭扎進了裡屋，然後捂着嘴大笑出來。

香茹端上清茶，待她笑過之後，才含笑說道：“看樣子，姑娘這次是大有收穫啊！”九娘子看了看眼前的幾個心腹，掩不住的得意，說道：“鵡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回咱們是撿了大便宜了！”說完把大夫人的話給她們複述了一遍，幾個人頓時都喜出望外。

九娘子突然神情一變，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合萌那邊，你們要時刻警惕着，可千萬不能讓她把事情泄露了出去。眼看着這事兒就快有結果了，決不能功虧一簣！”

香茹收了笑容，正色道：“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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