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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時,達官顯貴或鄉紳富戶,皆以蓄養歌姬、家女支為風。

甄柔生於累世公卿之家,自幼見慣了姬妾之流,興之所至,常讓府中歌姬行助飲酒、宴遊、唱和之興。

如是,甄府中的姬妾並非僅屬於男性家主,更傾向於伺候的奴僕。便是彭城有些大戶人家豢養有如夫人,但到底被視為伺候人之流,不比奴僕高貴多少,自然不會是甄柔交往的對象。更何況其父母感情甚篤,無他人插足,而大伯父甄志謙雖有姬妾,也是為生子所納,都不過是可有可無之人。

是以,甄柔在嫁入曹府之前,可謂不曾接觸過可登大雅之堂的如夫人。

這時入座後,聽卞夫人將環夫人等四位如夫人鄭重介紹,心中有數,看來曹府作風果然與皇室藩王類似,姬妾不再是可隨意杖斃的奴僕,亦屬於府中主人之一。而這便是皇室作風,天下人眼中最看重出身及規矩之地,亦是天底下最不重規矩的地方。

否則,卞夫人一個倡家女子,如何能成為侯夫人?又如何能當得起曹家主母?

這要是在他們甄家,是絕對不可能發生。

甄柔斂下心中對曹家更深一層的認識,靜靜聽着卞夫人介紹曹鄭的這位四位如夫人。

“這是環夫人,府中六公子和八公子的生母,其曾祖父曾位列三公,生母為皇室貴姬,環夫人本人更是知書達理,深得君候看重。”似乎未發生過環夫人諷刺的那一幕,卞夫人語態親切的介紹着環夫人,彷彿她們兩人是感情深厚的閨中密友。

有道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夫妻一體,卞夫人的立場,註定是曹勁的敵人,那也自然站在她甄柔的對立面。

只是為何是“六公子”、“八公子”?

鄭玲瓏曾說,曹鄭還另有兩個庶子,皆是環夫人所出。如此,不該是排行為五公子和六公子么?

甄柔聽得詫異,面上卻不顯露,只秉着交好的想法,向環夫人露出友好一笑,頷首道:“環夫人。”這環夫人到底只是如夫人,曹家哪怕已有卧龍之勢,但終歸還不是皇家,甄柔從小的認知,讓她斷不可能向側室行禮,即便這是君候大人的寵姬。

意料之中的接受到甄柔釋出的交好之意,環夫人笑意加深,但看着依舊端坐在位上的甄柔,還是忍不住牙關一緊。

作為曾經的世家貴女,她如何不知甄柔為何這般,換作曾經的她,也會如此,這便是她們世家貴女——生為家中嬌客,嫁為一府主母,一身驕傲,豈能與姬妾低頭?

可她卻成為曾最不恥的姬妾,更居於一倡家舞姬之下。

環夫人目光的笑意凝了凝,塗著鮮紅丹蔻的指甲深深扣入手心,強迫自己不去看高居主位的卞夫人,面上笑容卻越發加深,眉眼間不自覺已成一派風情嫵媚之態,坐在左側首位上,向甄柔回以笑容,點頭道:“三少夫人。”

卞夫人滿意的看着環夫人和甄柔招呼過後,方笑問道:“你可是納悶怎麼還有六公子和八公子?”

一語問完,不待甄柔回答,已又開口道:“你雖在府中住過一段時間,但一直深居簡出,若三公子未特意與你說過,當是不清楚。”頓了一頓,“其實府zhōnggòng有八位公子,因君候常年征戰,在外敵對頗多,曾下令不許將未成年的公子詳細傳出。故而,天下多數皆知君候有四個成年的公子,而不知君候另有四個未成年的公子。”

聽到這裡,疑惑解開。

是了,鄭玲瓏曾說曹鄭另有兩個庶子乃環夫人所出,卻未說過曹鄭只有兩個庶子。

再有卞夫人解釋曹鄭曾下令對此事封口,如此又何可怪鄭玲瓏沒說清楚。

接到上首鄭玲瓏投來的歉意目光,甄柔不在意的向她一笑,轉而看向卞夫人,洗耳恭聽卞夫人繼續介紹。

這時,卞夫人指着環夫人下首的婦人,道:“這位是英夫人,五公子的生母……”

英夫人看上去與卞夫人年紀相仿,都是三十七八歲的樣子,容長臉,高顴骨,並不十分美貌,只是眉宇間有幾分英氣,憑添了些顏色,倒也能在一堂如花美眷的襯托下,還夠得上中人之姿。

許是聽慣了曹鄭喜好收藏美人的風、流韻事,又見了曹鄭兩位上乘之姿的一正一側兩位夫人,致使乍一見這位英夫人不僅容貌尋常,竟還是府中五公子的生母,不由有幾分意外。

然,到底與自己無關,甄柔神色不變,與英夫人互相認識。

卞夫人又介紹道:“這是容夫人,七公子的生母……”

容夫人也是一位美婦人,慈眉善目的樣子,不過待細看去,膚色暗黃,眼下有青,眉宇間帶着病態,也不知可是這般原因,看上去竟比卞夫人年紀還大,約莫有四十齣頭。

待二人過禮後,卞夫人最後介紹道:“這位是二娘子的生母憐夫人。”

憐夫人人如其名,生得我見猶憐,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皮膚十分白皙,周身縈繞着吳地女子特有的嬌柔,看着似乎還不到三十。

甄柔暗自估量着,便聽卞夫人又說道:“君候大人最重視府中兒郎娘子們的教育,規定曹家子弟,凡六歲以上,十五歲以下,兒郎每日需上族學四個時辰,娘子需上學三個時辰。他們幾個小的,你還沒見過,最大的五公子今年十歲,六公子七歲,七公子六歲,這會兒都在上學。最小的八公子雖是四歲,不用上學,可昨兒患了風寒,正在屋裡將養着,不好出來。”

將府里的公子們介紹了一遍,卞夫人從身前的長案上拿起一盞溫水,抿了一口,潤了潤唇,復又道:“君候還有兩個女兒,一個是我所出的大娘子金珠,上月才滿的十四。還有二娘子,適才說過,由憐夫人所出,喚銀珠,翻年就十二了。她們姐妹這會兒也在上學。”

“甄娘。”卞夫人說完,忽改初見時略顯疏離的三少夫人稱呼,直接親切地喚甄柔,道:“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不介意我這樣喚你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而且都已經喚了。

再則,一個稱呼改變不了他們的立場。

甄柔不在意,也權當謝了卞夫人這一番親力親為的介紹,遂應道:“夫人請隨意。”

卞夫人滿意一笑,續道:“今日你歸府,本該讓底下的弟弟妹妹見過他們的三嫂,不過我想着以後來日方長,也不必急於一時,我便沒讓他們停學過來。再說你舟車勞頓,他們太鬧騰,沒得給你見禮成了打擾。”說著越發語態親昵,話語間也不是一派冠冕堂皇的場面話,顯然是真心實意為對方考慮。

毫無疑問,這是卞夫人在向甄柔示好,至少表面上如此。

一時間,暖香馥郁的大堂內,眾人目光再次凝向甄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