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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是厚愛信都這一片土地的。

在臨近新年的最後幾天,前一日還是大雪紛飛,這一日卻是大雪初霽。

太陽從東方升起來,金色的陽光斜照進堂內,少年人如玉的面孔,在耀眼的朝陽下有些蒼白,他似意識到什麼,有些怔忪恍惚。

彼時,一列侍女手托漆紅描金捧盤魚貫而入,食物的香氣瞬時瀰漫了偌大的堂內。

曹勁看着對面神情有些恍惚的幼弟,他垂下眸來,掩去眼中複雜,淡淡道:“進食吧。”

如是,結束早上的閑談,各自安靜地進食。

這一天早上的朝食就在陽光下沉默用完。

曹勁事務繁忙,不能久留。

原計劃是今日趕一個大早就下山,眼下顯然已晚了許多。

這般一用完朝食,一行人自是趕緊下山。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好在今日風雪都停了,陽光暖洋洋的照耀下來,下山也不比昨夜上山有多難。

甄柔是再不敢騎馬了,安份的坐在車廂里。

不過昨日已經恣意縱馬了一回,在曹府後宅憋了近兩個月的不得勁,可謂一腔發泄了出來,雖然有些過猶不及,但這一次出門也算值了。

這會兒只能坐在車廂里,倒也不覺得遺憾。

唯一就覺得今日太陽真好,坐在馬車裡多少有些可惜。

他們來時輕車簡從,不過十來人,回時卻是浩浩蕩蕩的數十人,行程明顯慢了下來。

直到天擦黑,才剛到來時打尖的驛站。

《孟子·滕文公上》記載: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

饔飧,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飧。

是以,因為一日只食兩餐,從古至今才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這個時候,也只食朝、夕兩餐,不過只對於布衣平民及尋常鄉紳而言,像權貴之家、高門世家,還是以一日三餐為主,多時達五六頓也是有的。

當然,如侍人之流,也以兩餐為主。

歲末年月,太陽一下山就冷風呼呼地刮,還要靠雙腿行路,少不得要讓眾人多食一頓好補充體力,晚上走夜路也好受些。

如此,又停車讓眾人用了一頓,稍作休息,再次上路。

這樣一耽擱,等重新上路已然是華燈初上之時。

甄柔靠在車壁上閑着無事算了一下時辰,按這樣披星戴月趕回去,怕是要到明天早上了,她不由掀開車帷,下意識地想去看曹勁一眼,不想曹勁就騎馬在車窗外。

見甄柔探頭出來,曹勁不贊同道:“夜裡風大,比不得白日有太陽,何況四下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到什麼,不想大過年的傷寒病倒,你還是老實待在車廂里。”

說到後來,曹勁不覺成了說教的口吻,一臉嚴肅。

曹勁本就皮膚黝黑,此時又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可謂氣勢懾人,再這樣一本正經地說話,確實讓人下意識受教起來。

甄柔莫名覺得心虛,就像兒時搗亂,被大伯父甄志謙發現時嚴厲呵斥般。

不過想到自己可是出於關心才掀起車帷探頭出來,立時又挺直背脊,讓自己看起來理直氣壯一些,然後仰頭道:“我就是想着抵達府里多半要天亮了,夫君連闔眼的空當都沒有,就要出去,恐是身體吃不消,不如也上車來坐。”

說完為了顯得真誠,甄柔又就着曹勁的原話補充道:“就像夫君說的,天黑看不見什麼,也沒人知道夫君和婦人一樣坐在車裡。”

看甄柔神色並不像臨時找的說辭,曹勁正欲說話,餘光瞥見隊伍前,熊傲正一馬當先指揮着隊伍前行,夜色中很有些威風凜凜的樣子,他話鋒當下一轉,道:“不過熬夜一宿罷了,當年在邊關的時候,我有一次埋伏在雪地里,兩日沒有闔眼。”

聽曹勁侃侃而談以前的輝煌事迹,甄柔發現,人都是勸別人說的頭頭是道,到自己了反逞強起來。

想起從她回府找羅神醫調養身子,再到足傷及現在,曹勁每每對她說教的樣子,甄柔當下亦神色一正,嚴肅道:“夫君在邊關時,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如今翻年就該二十七了吧,再過兩三年也就當而立,豈可再與十年前相比?”

甄柔越說越覺在理,不覺越發從容起來,“熬夜傷身,夫君還是與我同車而行為好。”

曹鄭已有五十,都被人道春秋鼎盛。

他眼下不過二十又六,可謂正處身體狀況的黃金時期,怎能連十七八歲的少年都不如?

曹勁眉頭緊皺,旋即眉頭一松,面無表情道:“夫人多慮了,為夫只是擔心夫人嬌弱吃不消,才都有收斂。不過看夫人現在的說辭,卻是不滿為夫未儘力。”

話一頓,意味深長地看了甄柔一樣,意有所指的接着道:“為夫以後將留在信都,有的是時間與夫人相處,必會叫夫人對為夫的體力滿意,不會再有這等擔心在。”

說罷,“駕”一聲低喝,馬蹄飛揚,曹勁頭也不回地馳馬遠去。

等甄柔慢半拍反應過來曹勁又在外面恬不知恥地說這些荒謬之話,只能遠遠看見曹勁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隊伍前面。

“無恥!”甄柔摔下車帷,坐回車內。

阿玉陪坐一旁,見狀不由關切道:“少夫人,怎麼了?”

這些如何與旁人道哉?

甄柔閉上眼睛,靠在車壁上假寐道:“無事,我休息一會兒。”

搪塞一語揭過話題,卻不想這樣闔眼一靠,被車子搖搖晃晃地前行,竟然也搖出了睡意。

甄柔就如來時一般,在這一段路上全程睡了過去。

等馬車一路駛入府邸,在三房的院子停下來時,果然見外面天色已有些麻麻亮了。

甄柔動了動有些僵硬的頸項,就着阿玉的攙扶下車,便見姜媼一臉焦急的走下院門石階,忙迎了過去。

今日依舊沒有下雪,但清曉時分格外寒冷,甄柔不由蹙眉道:“我們是比打算晚了一宿回來,可早上清寒,你怎麼出來接了。”

“少夫人,是——”

話戛然而止,姜媼臉色複雜地看向前方。

甄柔轉身,隨着姜媼的目光看去,只見一架步輦向三房走來。

正納罕是誰,步輦在跟前穩穩噹噹地停下,侍人撩開帷幔,躬身道:“請姚夫人下車。”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