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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食這個點來,不是打秋風,就是受邀而來。

揚州乃魚米之鄉,最是富庶,薛欽自不可能是攜妻子、內兄來打秋風。

看來是曹鄭邀薛欽他們三人來的。

甄柔略一凝思,便明白了。也讓這一打岔,忘了胃裡的噁心,她眉宇間反而還輕鬆些。

又因着早在前幾日,曹勁告訴她薛欽夫妻來時,她便做好必有一見的準備,如今不過是早兩三日見到罷了。

另外世人皆知,她和薛欽曾是一對青梅竹馬的前未婚夫妻,委實不是可以隱瞞一二的,倒不如坦然以對。

如是,聽聞薛欽三人來見,甄柔睫毛都不動一下地徑自坐在那。

倒是甄明廷想到薛欽的背信棄義,差一點將甄柔逼上絕路,還蠱惑大伯父甄志謙,導致他們甄家這一連串的悲劇發生。甚至若不是薛欽勾結陶軍,甄姚也不會受到陶軍的幾個逃兵凌辱,繼而去信都求醫,成為曹鄭的寵妾!

現在只要一想到甄姚成了妾,哪怕是成了權霸北方的曹鄭妾室,他還是心頭窩火。

既痛心甄姚的選擇,也難逃自幼所受教誨的影響,震怒他們甄家嫡出女公子竟淪落為姬妾一流。

可他無法怒斥甄姚,那麼只有將這一腔怒火也盡數轉到薛欽頭上。

更因為他曾一度視薛欽為知己好友,如今還有一種被背叛的痛恨在,使他一聽薛欽來了,可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下就漲紅了一張臉,只是顧及主位上的曹鄭,他寬袖下雙拳緊握,才忍住幾欲勃發的怒氣。

甄姚隨曹鄭高居上位,自是將堂兄甄明廷的神色盡收眼底,看着他對甄柔的維護,眼底羨慕之色一閃而逝,隨即念及兩人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自是不同,她這便斂去一切心思,只想着甄明廷和甄柔是她需要仰仗的娘家人,爾後向兄妹二人睇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三人自幼一起長大,一看甄姚投來的眼色,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甄明廷終是吁了一口氣,讓自己臉色好看些,和甄柔一起靜觀其變。

就在三人打眉眼官司的時候,曹鄭也讓了薛欽他們進來了。

只見薛欽風采依舊,並未痛失豫州而有任何晦色,至少表面上依舊衣冠楚楚,嘴角似有微微上翹,觀之如沐春風,端是一位溫文爾雅的玉面公子。

他左右兩側有一對容貌有五分相似的青年男女。

女子約有雙十年華,容長臉,但兩頰豐潤,使她雖只是中人之姿,卻給人一種親和之感。穿着一襲淡紫色錦袍,髮髻巍峨,盤有假髻,很是雍容華貴。這樣一看,只覺是一位和善可親的高門貴婦,但略上揚的一雙眉眼裡,不時流露一絲矜傲之色,方讓人覺得只怕也不是那般和善好接近。

甄柔一看,就憶起前世葬身火海之前,突然出現在火場外身懷六甲的女子,心中便知,這雙十年華的貴婦就是薛欽的妻子,世子夫人鄧氏。

而一旁容貌相似,約有三十齣頭的青年男子,不用說就鄧氏之兄,荊州牧鄧成。

甄柔一眼掃過三人,心中有數之後,便斂回了目光。

薛欽由侍人領進帳中,卻沒想到甄柔也在,他不由微微一怔,但到底能越過楚王嫡長子,成為楚王世子,薛欽自有過人之處,幾乎立馬神色自若地繼續上前,然後態度溫和有禮地向曹鄭拱手長揖,執侄子禮,道:“小侄見過齊侯。”

鄧氏身為薛欽的枕邊人,去年四月她還為薛欽誕下一子,二人羈絆更深了,加之她本就傾慕於薛欽的人才風流,婚後對於薛欽極為上心,三年朝夕相處下來,對薛欽的一舉一動已然是瞭若指掌。

她幾乎在薛欽腳步一滯的瞬間,就發現了薛欽的異樣。

一個女人的直覺,或是作為一個妻子的直覺,讓她在順着薛欽的目光,看見甄柔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個容色絕麗到燦然生光的女子,就是她丈夫青梅竹馬的前未婚妻。

三美之名已流傳甚廣,但天下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例子太多。

不過三年了都還讓丈夫魂牽夢繞,甚至與陶忌鬧崩,惹出豫州被奪之恥,她也不敢託大,還是早在踏入袞州境內之前,就已做好對方將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女子準備。

所以今日,她盛裝前來。

卻料到了會與對方碰面的可能,而未料到對方姝色至此!

鄧氏一看之下,牙關緊咬,隨即下頜高高揚起,目光輕蔑地從甄柔身上掠過。

再美又如何?

薛欽娶的人是自己,棄的人是對方。

甚至曾要以低賤的姬妾之名納入帳內。

終歸只是以色侍人罷了。

隨丈夫薛欽一步步上前中,鄧氏如是想着,心緒終是平復,儀態端方的隨之見禮,道:“侄婦見過齊侯。”

鄧成亦揖禮拜見。

三人皆不失禮於人前,彷彿曾經的恩怨都不存在,雙方乃頗有交情的世交之家。

曹鄭是何人,薛欽、鄧氏兩夫妻在他面前不過一小兒,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實則一個留戀一個敵視早被他看在眼裡,他虎目冷光一閃,面上卻豪邁笑道:“賢侄快入座,酒菜已備好,就等你們來了再開席!”

說罷,向曹安一罷手,曹安立即躬身退出大帳,安排侍人上酒菜。

薛欽他們三人則在甄柔對面一人一案入座。

坐定,薛欽告歉道:“小侄來遲,讓齊侯及諸位久等了。”

曹鄭自是稱沒有,薛欽方解釋道:“……小侄本意是等沛王的兩子一女到了,攜他們一起過來。未想沛王yòunǚ路上偶感風寒,耽擱了行程,得入夜才能到達。”

話音未落,甄姚已忍不住關切道:“染了風寒,可嚴重?”

薛欽看了一眼已是曹鄭寵妾的甄姚,依然客氣道:“姚夫人勿憂,聽人來報說是已無大礙,再則今晚上姚夫人就可與他們見面了。”

聽到這裡,甄柔總算明白了,曹鄭為何要邀薛欽他們,原來是薛欽將甄姜留下的兩子一女從小沛帶來了。

沛王雖為生父,卻已將他們棄如敝履,如今接到甄姚這個嫡親姨母身邊,自是再好不過。

甄柔也不由面露喜色,正為他們感到高興,不想侍人才將魚羹呈上案,她就感胸口一陣難受,剛才的噁心感又湧上來,難受得她一陣乾嘔。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