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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帝鴻嘉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國曆上標紅的一頁,上●寫着:宜嫁娶,宜出行,宜動土,大吉。

卯正剛過,庾嫣就領着長孫蘭進了竹園,把屋裡屋外鋪得紅通通的。長孫蘭趁機提出,要當面向容王妃道賀,但未被獲准,理由是,容王妃大病初癒,需要靜養,不宜頻繁會客。

長孫蘭銀牙暗咬,一天到晚裝病,怎麼不病死你?臉上卻滿是真誠的關懷:“容王妃到底是什麼病啊,拖了這麼久還沒見好?”

庾嫣道:“也不是什麼大病,王爺就是怕吵着她了,所以把她移出竹園,到晚上行禮時再接回來。”

長孫蘭裝作很隨意地問:“移去哪兒了呀。”

庾嫣盯着手裡的單子,備好一項劃掉一項,眼皮也不抬地告訴她:“橙園。”

長孫蘭吃吃笑道:“王爺真疼她呢,都沒合巹,就上了玉牒,封了正四品的怡妃,跟王妃您齊平了,除了咱們王府,再沒誰有這份體面,可見王爺榮寵之重。”

庾嫣恍若未聞,轉頭吩咐管事媽媽:“你到前面找顧總管,叫他再派幾個仔細的人來,這屋子裡的擺設也要重新弄,不能只顧素雅,要切合新婚的氣氛。”

“是,奴婢這就去。”管事媽媽答應着退下,目不斜視地從長孫蘭身邊經過,長孫蘭絞緊手帕,恨恨地想,這些該死的奴才,真是狗眼看人低連個福禮都欠奉,就不提她跟王爺拜過堂,作為出身高貴的管事,她也該得到府中下人的尊重啊。

實在氣憤不過,又挑撥了許多話庾嫣始終不兜攬等鋪設完成,只得撇撇嘴走了。

長孫蘭多番打探的容悅其實根本不在橙園,而是在穆遠的曉園昏睡,秋碧在床前守着,見自家姑娘總也不醒,不免心裡着急,跟冬雪嘀咕:“冬雪,你說姑娘這是怎麼啦?要說風寒早就治好了,怎麼還只是睡不醒。”

冬雪附耳道:“我懷疑王爺給姑娘喝的蜜露是加了料的。”

秋碧大驚失色:“那你怎麼還讓姑娘喝?”

冬雪的眼睛閃了閃:“我起初並沒發現後來收揀杯子時,聞着味兒不對,才起了疑心,那時候姑娘已經睡了,我便去馨園請示太太,是太太讓我不要聲張的。”

秋碧只是不信:“太太明知道王爺給姑娘下藥,還叫你不聲張,你沒聽錯吧?”

冬雪給了她一個鄙視的眼神:“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會聽錯!”

“可是......”

“別可是了,太太是誰那是姑娘的親娘!她會害姑娘不成?”

“眼睜睜地看着姑娘被人下藥也若無其事”這是親娘該有的態度嗎?秋碧怎麼也轉不過這個彎來。

冬雪把她拉到外間的椅子上坐下,扳着手指頭給她分析:“你仔細想想,太太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無非是希望婚禮能順利舉行,姑娘能好生生地嫁人,從此安心樂意地過日子,不要再瞎折騰。要是這次又泡湯,王爺可會再次原諒?姑娘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王妃有沒有合巹都一樣,若這次又成不了,王爺惱羞成怒不肯搭理她了,她頂着王妃的名頭,又嫁不了別人,拖來拖去,拖成了老女人,到時你叫姑娘怎麼辦?”

秋碧沉默了,冬雪繼續言道“你動動腦子,好好琢磨一下,是不是這個理?我知道咱們府里的那些人都不看好王爺,希望姑娘嫁給庾王妃的弟弟,可也要嫁得成啊,他們倆一個是姐夫的平妻,一個是小舅子,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攪得到一塊兒去?除非私奔,否則就沒出路。你再想想,若姑娘真的私奔了,丟下太太怎麼辦?你我這樣的人又怎麼辦?”

秋碧被她幾個“怎麼辦”說得一點火氣也無,反拉着她的手道:“還是你考慮得周全。”

冬雪點頭嘆道:“我一個丫頭,哪有那地?都是太太告訴我的。太太自姑娘逃婚後,一直提心吊腆,日夜不安,就怕開罪了王爺,到時連姑娘在內,我們這一房所有的人都沒個好下場。難得王爺不計前嫌,千里迢迢地把姑娘追回來,如今又要重新過禮,正式拜堂把她娶進門,也算是心虔了。太太生怕再出意外,就算王爺不下藥,只怕太太自己都要下藥。”

“不會吧?”秋碧張大嘴。

冬雪瞪着圓溜溜的眼:“你看會不會,太太真是被姑娘嚇怕了。”

秋碧想當然地說:“從客棧到這兒,前前後後將近二十天,姑娘大部分時間都昏昏沉沉的,是不是一直都在下藥啊?”

秋碧拐了她一肘子:“你又瞎說,以前是真病了,只有最近幾天才用藥的。”

容悅躺在床上微合著雙目,以她的武功進境,兩個丫頭這種程度的密語,她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憑着身體感覺,穆遠給她下的葯應該只是普通的軟筋散,她的項鏈垂珠里就有四兒師兄配的解藥,她並非完全不能動彈,只是手足無力,但用嘴咬開垂珠還是做得到的。

可她不想費那個勁,連母親都默許穆遠下藥了,她就當還了這具身體的養育之恩吧。不就是要個孩子嗎?她給就是了。

輕輕掀開眼帘,看向窗外的天空,這一生,還有機會脫離牢籠嗎?

樹叢間人影一閃,應該是穆遠的暗衛來向他彙報最新消息了,她知道,穆遠就在不遠的地方,他和她母親一樣,都怕她再跑一回,所以嚴密監守。

暗衛影一進了西次間的書房,向穆遠稟道:“長孫蘭去了長壽坊夏宅。”

穆遠微微一笑,笑得又迷人又涼薄:“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她倒是忙得很,連夏家都搭上了。”

影一回道:“她跟夏家的大少奶奶走得很近。”

穆遠輕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么?只要她們不出手破壞今晚的婚禮,你們就不用管,只盯牢就是,那幾個人留着還有用。”

影一應諾而去,沒過多久,影二又來了,稟告說:“夏御去了橙園。”

穆遠這次的笑可就只能用陰冷來形容了:“他去橙園幹什麼?”

影二出言提醒:“橙園裡住着容二夫人,那是他姑媽。”

穆遠“哦”了一聲道:“差點忘了他們還有這層關係,好了,繼續盯着吧,無關緊要的事就不用回報了。”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他可不想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且說夏御走進橙園,在僕人的引導下,一邊向夏夫人居住的小院走,一邊絞盡腦汁想,等會見了姑媽,怎麼委婉地跟她說,才不會讓她懷疑,自己根本不是為了探望她們母女來的,而是為了打探悅兒的消息,若能見上一面就更好了。

回想長孫蘭說的那些話,他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穆遠竟然給悅兒下藥!真是卑鄙小人,用這種方式強迫一個女人嫁給他,他就不覺得羞恥么?男女之間的事,本該兩情相悅才有意趣,用藥逼奸,與禽獸何異?

他知道自己不是穆遠的對手,可為了對他情深意重的悅兒,便是狼窩虎穴他也要闖一闖!

帶着這種為了真愛,為了正義,勇於面對一切的豪情,他跨進了橙園的大門,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形象異常高大,就算被王府的刁奴奚落一番又何妨?從此以後,他的名字必會傳遍整個滄溟大陸,不畏強權,俠骨柔情,即便這樁韻事的另一主角是別人的妻妾,亦不失名士風流啊。

他已經錯過一次,這一次,他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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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節快樂!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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