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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悅猜得沒,穆遠失掉太子之位,的確是他有意為之。

他老早就調查清楚了,穆乾與穆坤雖為孿生,個性大不相同。穆坤淪為暗人幾十年,磨掉了王子的驕貴之氣,穆乾則一直受人尊敬供養,為道教界名宿,聲譽隆盛,這樣的人,會甘心被他挾持,為他所用?假意答應,不過想穩住他,然後在他自以為穩操勝券的時候陣前倒戈,讓他措手不及。也許在穆乾看來,這是以雷霆手段震懾心術不正的族中子弟,更是住持公道、弘揚正氣。

如果穆乾,這原本就是他的目的,不知會不會氣得舊病複發?

想到這兒,倚在窗前的穆遠,嘴角滑過一絲諷笑,看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吃癟,也是他的樂趣之一。

“殿下,這是聘禮清單,請您過目”,蒼瀾宮總管顧興拿給他一份手卷,穆遠示意隨侍太監趙貴在案上攤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禮品,頗為齊全。

穆遠卻沉下臉只有一份?”

顧興躬身回道內務府的陸大人說,先辦正妃的,兩位側妃要等三個月之後再辦。”

穆遠聲音益冷以前也是這樣的嗎?在我的印象中,四皇弟大婚時,同時抬進了兩位新娘,一正一側?”

顧興偷偷擦汗那是有特殊原因的。”

“講”

“淳郡王的郭側妃是他的表妹,兩人從小就有情,淳郡王原是屬意這位表妹為正妃的,只因淳郡王的母族門第有限,最終正妃之位給了別人,為了補償,這才正、側一起進門。”

“那本殿下也是同樣的理由”穆遠揚聲命令你去跟陸安說,本殿下原屬意容側妃為正妃,姜側妃為第一側妃,現在憑空跳出一個佔了正妃之位,委屈了本殿下的兩位美人,本殿下心裡正惱着呢。要麼,三份聘禮一起下;要麼,那位正妃誰愛娶誰娶,本殿下就不奉陪了。”

“是”,顧興勉強應着,臉上的褶子都快能夾死蚊子了,都是這兩個月長出來的,可憐他剛處了新相好,兩人正打得火熱呢,日日對食,夜夜對食,誰說太監就沒xing生活了?呃,打住,顧興吸溜一下到嘴邊的口水,回到讓人煩憂的現實。

三殿下在外面晃蕩幾年,這脾氣越發難侍候了,宮裡人人搖頭,皇上更是氣恨交加,父子倆每次見面都是一場雞飛狗跳。不過說來也怪,皇上若真厭棄了他,不見就完了,偏偏又愛召見,說三殿下雖然胡攪蠻纏,着三不着兩,偶爾也能說出一兩句對朝政有見地的話。顧興就不懂了,明明小時候那樣聰明機靈的主子,長大了,變成了這副無賴到神鬼皆避的德行。

“還不快去”見顧興發愣,穆遠一聲厲喝,顧興慌不擇路,差點撞在門框上。

梁竟和長孫葵想勸幾句,又不知從何勸起,穆遠只是閑閑地坐着喝茶。

沒多久,顧興就回宮復命了,跪在地上稟道陸大人說,淳郡王能同時娶進兩妃,是特別跟陛下請了旨的,若無旨意,他不敢擅自做主,壞了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穆遠臉上居然有些淡淡的笑意早說嘛,我去向父皇請旨就是了,了不得的大事。”

眼看穆遠施施然登輦而去,長孫葵望向梁竟,卻見對方的嘴角扯出一個小小的弧度,不禁開口低問師爺您看這事?”

“殿下自有分寸,毋須擔心。”

梁竟猜出了穆遠的用意,可他不會挑明,穆遠生性多疑,不會喜歡這麼容易揣摩出他的心意的手下。

說穿了,穆遠此次的舉動,跟放棄太子之位異曲同工,就是讓皇上和太子以為他任性荒唐,內心無丘壑,行事無法度,總之,是個對他們的權勢地位沒有任何威脅的散漫皇子,然後對他放鬆警惕。

見長孫葵仍是滿臉疑惑,提醒他道你只要把殿下以前說的話好好想想,就都明白了。”殿下狡黠如狐,兇狠如狼,卻喜歡用些正直純良的手下,如長孫葵。

穆遠去,才回,頂着一頭墨汁,坐在輦輿里愜意地閉着眼,穿宮過院,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逢人便說君父賜,不敢辭。”

那是楚昭帝在憤怒中用毛筆擲向他留下的痕迹。

蒼瀾宮人愕然相迎,顧興和趙貴惶惶然殿下,這是啦?”

穆遠下得輦輿,抖抖袍子,不在意地說沒事,洗洗就乾淨了,你們該慶幸,主子我只是挨了毛筆,沒挨硯台。”

顧興最關心的是那旨意有沒有討來?”沒旨意,幾頭挨訓的可是苦命的他。

穆遠從懷裡掏出一卷黃燦燦的擲,笑得有幾分得意自然是討來了,討不來旨意,我就賴在那兒不走。”

宮女們捧來盥洗用具和乾淨衣物,穆遠由着她們忙碌,心裡嘲諷地想:他的父皇,一方面忌憚有出息,怕背着他培植勢力;一方面又看不慣玩世不恭。既防如賊,又想扮慈父。他便投其所好,以頑劣形象親近,果然大受寵愛,僅僅兩個月就成功地排擠了二皇兄。別看父皇老是一付恨他恨到咬牙的樣子,只要他一天不去,父皇就會派人召喚。說起來,當皇帝的,是這世間最寂寞的人,所以,批閱奏章的空隙,跟頑劣鬥嘴吵架,是難得的消閑。

穆遠的性情,再如何偽裝,也做不來像二皇兄那樣“溫良恭儉的孝子”,或像四、六皇弟那樣以棋琴書畫娛人娛己的“謙謙君子”。思前想後,他還是裝浪蕩子比較適合,這不,連指婚斗乖乖接受了,下個月就往家裡陸陸續續抬進。

正妃庾氏是鎮守海疆的庾大將軍之女,本是二皇兄極力籠絡的對象,父皇卻指給了他。剛才頂着墨汁的路上,遇到二皇兄,說的幾句恭賀辭簡直酸倒牙,真是個蠢貨,在父皇身邊守了十幾年,都沒悟透這一點:太子之位與軍權是不可兼得的父皇若非年過五旬,已納了太多嬪妃,早把這庾氏弄進宮了,正是看他荒唐不長進,索性指給了他。

至於另外兩位,姜頎是顧忌母妃的面子應下的。說來說去,他的三位新娘,惟有容悅才是他自個兒的心愿,母妃本不同意,他在父皇面前裝深情,在母妃那兒則以景國為餌,才把事情搞定。

他做到這一步容易嗎?那個沒良心的竟敢給他落跑現在婚旨已下,聘禮之類讓顧興去和內務府協商,他是不是該出門一趟,把那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