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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夫人母女出了碧水城,白天趕路,晚上在別苑休息,直到第四晚才住進客棧。

此地叫紫荊堡,是個僅有幾千人口,座落在丘陵邊緣的小鎮。

她們的行進方向是一路向西,由湖區走向山地,海拔逐漸升高,最後到達雍侯蕭氏所居的山城南陵。

蕭夫人已經五年沒回娘家了,此次行程雖然由於所派之人遲遲未有音訊而略感疑慮,到底是開心的,一路上不停地跟女兒講述南陵的種種。容悅以傾聽為主,偶爾插上兩句,蕭夫人沒覺得任何異樣。

其實,容悅所了知的南陵的一切,全是從書上得來的。

這同樣是職業習慣使然。做特工的人,心裡要有一本地圖,要對各地的氣候環境、風土人情有個大致了解,即使臨時被派往哪裡執行任務,也不至於犯常識性錯誤。

她們下榻的九福客棧,是紫荊堡的產業。紫荊堡主就是這兒的城主,擁有小城及周邊土地。

自原有的統一帝國天聖朝覆沒後,國有土地全部淪為私有,境內星羅棋布,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國家。

擁有土地的途徑主要有兩種:分封或購買。前期以分封為主,後期則主要靠購買。

容悅本以為“以勢奪占”才是攫取土地的主要手段,沒料到真實情況竟是如此,不禁大為驚訝。若說這個時空民風淳厚,容府內藏污納垢,骨肉相殘的慘烈程度堪比歷史上任何黑暗時期;若說禮樂崩壞,人心不古,人們又尊重私產,謹守各種分際。

總之,這是個無法言喻的時代。

在九福客棧下車時,看掌柜誠惶誠恐,蕭夫人每說一句話就如奉綸音的樣子,容悅還以為紫荊堡也屬於景國的版圖,蕭夫人卻告訴她:“紫荊堡嚴家只是景國附庸,每年依例上貢而已,跟景國和楚溟國的關係一樣。”

“那掌柜的幹嘛如此巴結?”

“因為我們包下了整間客棧,連掃地燒飯都只用自家僕役,他奉承的不是人,而是錢。何況盧駿來下定時並未提及‘容’字。”

“原來如此,太太準備這一路都隱去容姓嗎?”

蕭夫人搖頭笑道:“其實也是掩耳盜鈴,這方圓幾百里內,除了容家,誰會有這樣的排場。”

容悅忍不住吐槽:“什麼排場,明明就是搬家,恨不得把鍋碗瓢盆都帶上,人也走得只剩幾個看門的,您到底想在外面住多久啊?”

蕭夫人含糊地說:“該回去的時候自然會回去。”

她暫時還不想把自己的打算告訴女兒。聽說夏御走前給女兒留了一封長信,這兩人搞不好私下裡有約定,萬一女兒知道這回是要躲出去給她招婿生孩子,不知會不會鬧騰?

容悅確實不想在外面待很久,但她的理由跟蕭夫人以為的風馬牛不相及。她對容府內暗藏的各種玄機感興趣得很,剛剛才查到一點線索,巴不得繼續追下去,讓一切水落石出。

可惜蕭夫人要走,她也沒辦法。

母女倆剛坐下,盧駿就帶着人上來問安。蕭夫人示意容悅迴避,容悅慢悠悠地喝着茶,嘴裡咕噥:“他們都是追隨爺爺和父親的人,就跟悅兒的長輩一樣,有什麼見不得的。”

蕭夫人仍有顧慮:“裡面也有年輕的部屬。”

容悅不以為意:“年輕的,就是兄弟嘛。”

盧駿在外面贊道:“小主這話說得好,不是叔伯就是兄弟,既如此,咱們都進去吧。”

見禮畢,蕭夫人開口問:“松林武館那邊留了多少人?”

盧駿回道:“留了一半人手,由穆坤打理日常事務,屬下離開前,已遵照您的吩咐,升任他為副館主。”

容悅一愣,穆坤不就是那位會隱藏術的師傅?把他留在碧水城,自己跟誰學呀。

雖說以後還有機會,可隱藏術不比別的,對身體條件要求很高,尤其是身體的柔軟度與忍耐力,年紀越小越容易上手。她本來就嫌自己大了,再拖下去,也許這一生就此錯過。

心裡着急,也顧不得別人怎麼想了,抓住母親的衣袖懇求:“太太,能不能讓穆師傅隨行?我想拜他為師。”

蕭夫人驚問:“你要學武?”

這時盧駿向蕭夫人抱拳道:“屬下正要向您稟告此事。”說話間,朝門外使了個眼色。

只見苗礪和周泰走進來,直挺挺地跪在容悅面前,容悅立刻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笑着對他們說:“起來吧,你們既然是暗人,一切行動都向暗使彙報本屬應當。”

盧駿是暗部的二首腦,稱暗使,意思是,暗主的使者,負責向部眾傳達暗主的命令,並及時回饋信息。至於其他的部門及人事設置,容悅並不清楚,只隱約聽蕭夫人提起,每月要額外發放九十九份月銀。

蕭夫人摸頭不着腦,看看女兒,又看看盧駿,一臉詫異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悅生怕盧駿把她領人夜探牡丹院的事說出來,若說她因為聽到“怪聲”而對牡丹院發生興趣,蕭夫人還不知作何感想,忙起身道:“容悅也想拜您為師,求您成全。”

“不敢!”盧駿很恭敬地表示:“您是我們的小主,小主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了。”

蕭夫人終於開始正視女兒:“你真想學?”

容悅猛點頭:“還有尹師傅,女兒想跟他學醫。”

蕭夫人道:“跟尹師傅學我倒是很贊成,你上回說要在院子里種草藥,配一些常用藥給下人用,我就準備讓尹師傅教教你的。自己看書到底比不上跟師傅學,尹師傅比一般的大夫不知強出多少倍。”

“多謝太太。”容悅其實很想問,既然如此,以前容悅原身病成那樣,您為什麼不請尹師傅,反而從外面找大夫?

“至於穆師傅......”蕭夫人眉頭打結,心情相當矛盾。女兒肯學本領是好事,可這樣一來,招婿生孩子不就要延後了?她的嗣孫啊,白胖胖的奶娃,昨兒個夜裡還夢見了呢。

容悅一疊聲地哀求:“太太,求您了,就讓女兒學吧。您常說,女兒孤零零的一根獨苗,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在外面挨打都沒人出頭。要是女兒有了本事,就不怕人欺負了,對不對,盧師傅?”

盧駿只是笑,蕭夫人瞪着她說:“盧師傅還沒答應收你呢,你就喊上了。”

盧駿順驢下坡:“若蒙夫人和小主不棄,盧駿一定盡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蕭夫人照例要客氣一下:“就怕她體虛氣弱,糟蹋了你的好功夫。”

誰知盧駿聽了這話,竟變得眉飛色舞起來,很興奮地說:“夫人還沒聽說吧,小主夢中得了仙人指點,學了幾式極厲害的必殺招,苗礪連一招都沒走過,周泰也只堪堪走了一招。”

蕭夫人半晌沒吭聲,愣愣地望着盧駿,他說的人,是她女兒嗎?

蕭夫人的神情讓容悅擔心起來,她會不會接受不了女兒這樣巨大的改變?會不會像假仙姑一樣,覺得她可能被邪靈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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