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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琳的父親薛海青是軍人,參軍前在老家娶過親,還生了兩個孩子,母子三人在解放前夕被村裡的土豪殺了,土豪自然也被槍斃了。那人自知難逃一死,所以搶先殘殺軍屬,好給自己墊背。

一個月後薛海青帶着部隊回歸故里,到亡妻和孩子們的墳上填了幾鍬土,灑了幾滴英雄淚,轉身就投入到緊張的接管工作中。

頒布新政策,分田,肅匪,每天忙得像陀螺,沒空哀思悼念。人人都贊首長堅強無私,舍小家成大家,不愧是鐵血長城。

又一個月後,各項工作均進入正軌,部隊也將繼續南下。臨行前一晚,布置得煥然一新的市府大禮堂里,地方官員組織了一場文藝匯演,以犒賞子弟兵一個月的辛苦。

其時,薛海青就坐在最前排,新上任的市長湊到他耳邊說:“這些女演員一部分是文工團的,一部分是女校學生,她們都對南下的英雄們十分仰慕。”

薛海青但笑不語,市長繼續咬耳根:“你正當壯年,難道就這樣一直單身下去?不如在裡面挑一個,若嫌文工團的不安分,就找個女學生,家世清白又知書達理,正好做你的賢內助。”

薛海青垂下眼帘:“亡妻屍骨未寒......”

市長嘆道:“死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活下去,只有你活得好,活得快樂,他們在地底下才能安心。”

薛海青猶豫片刻,終於用手一指,市長嘴角微抽,似羨似嘲。那是本次匯演中最漂亮的姑娘,女校校長的千金,芳齡十八,比薛海青整整小了二十歲。

不過那個年代,南下軍干是最吃香的,姑娘們都沉浸在英雄情結里不能自拔,十八歲的女學生高高興興地嫁給了僅在部隊里惡補過幾天文化課的三十八歲首長。

兩人婚後也算恩愛,只是遲遲懷不上孩子。不知求了多少醫,吃了多少葯,到女學生三十五歲那年,總算有了身孕。

臨盆之際,或許是高齡產婦的緣故,竟出現了難產。薛海青經歷了一番“要大人還是要小孩”的艱難選擇,考慮到自己年將六旬,播種能力日漸衰退,一咬牙,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告訴醫生:“要小孩”。

可惜那個犧牲了母親要來的孩子也只活了幾天就追隨母親而去,薛海青又成了一人吃飽全家飽的鰥夫。

不忍見首長頹廢,幾個貼心的部下拉着他去看文藝表演,鼓勵他煥發第三春,薛海青一開始直搖頭:“亡妻屍骨未寒......”

部下們苦口婆心地勸:“死者已矣,嫂夫人地下有知,也希望你活得快樂。”

薛海青被勸不過,往台上隨手一指,部下們臉上紛紛出現了為難之色,那姑娘,才十幾歲吧,花骨朵似的,肯嫁給老頭子嗎?

這可不是剛解放那會兒的光景了,姑娘們開始務實,沒那麼崇拜英雄,部下們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讓小姑娘點頭。退而求其次的結果,是給薛海青找了個三十多歲的文工團女演員,離婚未育,美艷動人。

薛海青本來有點不樂意,嫌她年紀大了,又是二婚,可頭一回見面就給迷傻了。那胸脯子挺的,小腰身扭的,嫵媚的丹鳳眼斜斜一挑,險沒把他老命挑掉,心跳得比年輕時被日本鬼子圍住還快。從此換了肝腸,不再覬覦純情少女,改為欣賞風騷艷婦。

急色之下,必有勇夫!薛海青三十八歲娶女學生時還乖乖地等入了洞房才行使做丈夫的權力,到五十五歲,反而時髦了一把,玩起了婚前叉叉。

急就章果然有後遺症,沒多久,薛海青就聽到傳言,二婚美人在外頭的名聲不大好,前夫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忍痛休掉了浪蕩妻。本來興沖沖籌辦婚禮的薛海青猶豫起來,他是軍人啊,打埋伏戰的時候戴戴草綠軍帽那是工作需要,平時也戴這種帽子到處現合適嗎?

二婚美人只用了一句話就讓他下定了三婚的決心:“我懷孕了!”

薛海青也曾有過一秒鐘的猶豫:萬一孩子不是咱的呢?

可前妻十幾年不孕的陰影還在,那種盯着老婆的肚子盯成鬥雞眼都不能讓它鼓起來的沮喪讓他分外珍惜這個機會:萬一孩子真是咱的呢?

到他這個歲數,孩子太金貴了,寧可錯抱一千,不可放走一個。當薛海青從護士手裡接過那個溫熱香軟的小身體時,他眼前霧成一片,疼都疼不過來了,壓根兒沒考慮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種。

薛琳幾乎是在父親的臂彎里長大的,她要星星父親不敢摘月亮。五歲時,她迷上了用彈弓打小鳥,弄得軍區大院“千山鳥飛絕”;十歲時,她棄弓用槍,大院里霎時“萬戶人蹤滅”。只要她出現,沒人敢在室外走動,或在窗口露頭,就怕被流彈擊中。別人準星再差,瞎貓碰到死老鼠總能中一回,司令小姐是有名的“百發百不中”。

薛琳十二歲時,薛海青病重,昔日的戰友,如今的國防部長前來探病,問老友有何遺願。薛海青淚汪汪地把薛琳推上前,薛琳趁機提出,想進軍校特訓班,她渴望成為克格勃的“燕子”那樣的人物。她從小玩槍,也是因為,她覺得身懷絕技、出生入死、完成不可能任務的女特工最瀟洒、最迷人。

薛海青對女兒向來百依百順,明知女兒槍法爛得令人髮指,也不忍拒絕,薛琳進軍校之事就此敲定。

國防部長走後,薛海青閉門苦思了一夜。第二天徵得醫生同意後拖着虛弱的身體回到家裡,說有些事情要處理。

藉著老婆出門採買的機會,薛海青把藏在箱底多年的檀木匣子找出來,對薛琳說:“爸爸領着南下部隊查抄過許多地方富豪的家,金銀財寶見了無數,從沒貪過一分一毫,唯有這個匣子楞是藏着沒上交。”

薛琳伸手接過,好奇地打量:“這裡面裝的什麼寶貝呀?”

薛海青道:“就因為不是寶貝,爸爸才覺得奇怪。”

普通的黃銅鑰匙,開鎖並沒廢什麼功夫,打開後,金絲絨的匣底躺着一隻老舊的銀戒指。

薛琳拿起銀戒指左看右看,連花紋都沒有,平平的戒面,怎麼看都是一隻普普通通的戒指。因為長期收藏,早已失去了光澤,表面泛黑,戴在小女孩白皙嬌嫩的手指上越顯得陳舊臟污。

薛琳把戒指摘下丟回匣子里,噘着嘴說:“這麼個破玩意,把手都戴丑了。”

薛海青微微點着頭:“是啊,就這麼個破玩意,卻是張氏一族的傳家寶,藏得可嚴呢。抄家的時候,一開始沒抄出來,是他們家旁系的一個親戚告密,說老祖宗的靈位後面有個藏寶格,這才搜了出來。”

薛琳不以為然地說:“別是故意耍弄人的吧,既是傳家寶,怎麼自家人都不珍惜。”

薛海青這樣解釋:“聽說張家嫡系一直壓着旁系,兩邊結怨很深。他家是做道士發家的,屬於封建迷信,主犯要判刑,告密者可以戴罪立功。”

“張家?”薛琳一歪頭,眨眨眼:“我只聽說過張天師。”

“就是張天師的傳人,傳了幾十代了,這戒指搞不好有幾百上千年的歷史,不然你以為爸爸為什麼留着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