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奕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往老婦看去,告知羽漓仙子於自己有恩的事情,還有當年的真相。
老婦已經有些渾濁的眼中流出了兩行清淚:“我早就知道,羽漓她不會不告而別,那些仙人說的都是些屁話。這萬年來,我雖孑然一身,嘗盡孤獨之苦,羽漓她卻比我還苦……”
老婦臉上深深的溝壑,是萬年以來歲月划下的,哭起來,淚水竟像小溪蜿蜒曲折。
“我與羽漓姐妹情深,等她萬年也甘願,可我卻不甘她被人利用萬年,告訴我,那些害她的人是誰?”老婦拐杖深深砸進地面,氣得渾身發抖。
青奕連忙說道:“我只是碰巧聽到,若要確定是何人,還得羽漓自己想。”
老婦眼睛突然睜開,“羽漓她回來了?”
“晚輩不敢確認,但也有八分把握,這位姑娘便是羽漓轉世。”
老婦失落道:“莫欺我老眼昏花,這不是一個鳳凰嗎?”
“前輩,不論是人是獸是草是花,步入輪迴,便是除了魂魄,其餘歸於虛無。這肉身是何,本就是天地一念。碧玉蝶一族,存有秘法,可感知靈魂氣息,萬年以來,我只從這位姑娘身上感受到與羽漓仙子相似的氣息。”青奕耐心說道。
老婦這才看着姬旦,臉上不知該用什麼表情。是該欣喜嗎?可是知曉這萬年來,羽漓的痛苦,怎笑得出來。是該痛心嗎?可是姬旦早已忘卻前塵。
知音只是看着姬旦,任由淚水落下,百感交集,萬般言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或許對知音來說,能夠再見,已是意外,能多看幾眼,足以告慰生平。
“但是確認,還需姬旦找回前世記憶。”青奕說道。
知音連忙說道:“不可!”
知音指着背後的小鎮,“你看到那些人了嗎?”
姬旦看過去,一個人把自己埋進了土裡,只留一個腦袋在地面,吃着別的草上的露水,那臉上乾瘦無比,頭髮結在一塊。
其他地方空空蕩蕩。
“其他人呢?”
“來這的人,大多都成了黃土白骨,活着的,除了這人,門都不出,沉浸在前世記憶中,回不來了。那房屋還是我這麼多年蓋的,能為他們遮風擋雨,也好抵些愧疚。”
知音嘆息一聲:“我一生光明磊落,卻不成想過我竟然創造了這樣一個攝人心神的記憶深淵。若不是我肉體凡胎,毀滅不了混沌琴,怎能讓它危害人間。現在唯有站在這,能勸服他們回去一個是一個了。”
知音搖着頭,“你們,絕不能進去。”
青奕同情地看着她,同樣是等待萬年,也許他比知音幸運不少。一個曾經的仙人,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又一個人死在自己面前,還是因為自己的錯誤。這萬年來的愧疚足以淹沒她了。“前輩,您冷靜一些。他們是凡人,自是會迷失。而我們是仙獸,仙根仙骨具在,還有冥界靈草冥陰明路,可保萬無一失。”
青奕上前一步說道:“若是現在不查清是誰害了羽漓仙子,他們還會再一次對姬旦出手的。他們在明,我們在暗,羽漓魂魄若是再被封印萬年……”
姬旦雖然覺得自己不是羽漓,但是看着這兩個滿心為羽漓着想的人。她想,若是真的羽漓看見了,也不會覺得魂魄萬年折磨痛苦不堪了,因為始終有人心繫於她,這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你們跟我來吧。”知音下定了決心,便是親了這條命,她也會保護羽漓的魂魄。
“太陽落下,你們不管在做什麼,都會睡眠,便會進入記憶深淵,明日雞鳴,便可醒來。一定要分清現實和回憶。”知音囑咐到。
太陽快落了,遠方的雲如火燒一般,三人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果然睡著了,在這,只有與混沌琴有聯繫的知音可以保持清醒。知音點燃了一隻紅燭,守着三人。
“咦,小狐狸,你醒啦。”熟悉的聲音,是姬旦在叫他。
望溪想着:原來我們以前就認識嗎?
望溪睜開了眼,只見面前站着一一身火紅羽毛的小鳥,想要開口,這副身子卻是埋下了頭,繼續打瞌睡。
望溪感受了一下,這副身體里並沒有詛咒,而且他並不記得和姬旦有這樣的相遇。難道他的記憶被改過了?
“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出生到現在還沒有朋友呢。”小鳥說道。
望溪很想說:“當然可以。”
但是他說出來的話變成:“離我遠點。”
不對,這身體不受我的操控。
在這記憶深淵裡,望溪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
望溪只能看着小鳥落魄地飛遠,消失不見。
望溪想去攔住她,也是不可能的。
“這段記憶,是怎麼回事?”望溪想到。
鏡頭飛速前進。
“小狐狸,我們又見面了。”小鳥兒長大了一些,渾身火紅,七彩尾羽長長地托着。
望溪看了一眼就確認了眼神,他家旦旦還好又來找他了。
之後,便是一鳥一狐闖蕩天涯。
望溪是不是吐槽記憶里的這個自己,怎麼能這樣對旦旦了,太冷漠了,哼,望溪恨不得打自己一頓。
不過,記憶里的望溪對姬旦的態度越來越好。旦旦成功化形,變成了女孩模樣。
“鳳凰,你化形有十六年了嗎?”
姬旦點了點頭。
“我為你束髮可好?”望溪笑道。
“小狐狸,你這爪子還能梳頭嗎?”姬旦伸手握住瞭望溪的小爪子,捏了捏。
望溪搖身一變,變成了人形,“現在,不就可以幫你梳了。”
兩人的手還握在一起。
姬旦趕忙紅着臉收回,“為何今日要幫我束髮?”
“我聽人界飛升來的仙人說過,人類的女子十六是及笄之年,她們那個時候就可以婚配了。我為你束髮,你許配我可好?”
“可是我是鳳凰,你是狐狸啊。”
“這個無妨。”
姬旦十分信任望溪,既然他說無妨,那就是無妨了。“那好吧。”
現實中的望溪看着這一幕,突然有些異樣的感覺,現在僕人的年紀,也快十六了,要不把她娶了?
記憶中的望溪與姬旦拜了天地,同飲交杯酒,共剪紅燭,成了夫妻之禮。
望溪親眼看着姬旦身穿嫁衣時的嬌媚,也切身感受了姬旦的肌膚,心中的異樣更甚。
雞鳴聲起,眾人紛紛從睡眠中醒來。
青奕問道:“主人,你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了七彩的泉水,整晚都在沖刷着我,清清涼涼的。可能我是個鵝卵石?”
青奕沉吟一聲,他沒聽說過這個世界有七彩泉水,難道姬旦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姬旦轉頭看着望溪問道:“望望,你看到什麼啦。”
望溪有些不敢直視姬旦,“就是曾經發生的事。”說完就團成了一團。
姬旦拿手戳了戳他毛茸茸的耳朵,望溪耳朵扇了扇,還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