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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慎是官府衙門裡的貴人,但曾居道不是,他經常穿梭於街頭巷尾,清楚知道大家的不滿來自於何處。

&nb;&nb;&nb;&nb;只因為百花坊在他們的心目中是不同的。

&nb;&nb;&nb;&nb;單從百花坊這個名字,就可以看出來它的不同。“坊”這一字,歷來只能用作居住之所,城中居民區劃分都以坊為名,譬如大里坊,東斜坊,都是人煙密集的大坊。

&nb;&nb;&nb;&nb;自古以來,坊市有別,百花坊作為一個商鋪,卻用了居所的名字,是開風氣之先,以前沒有人用,以後用的人就多了。

&nb;&nb;&nb;&nb;也許就是佔了這個“坊”字的便宜,京城人把百花坊看得無比親切。

&nb;&nb;&nb;&nb;打破名字界限,這只是京城商戶變革的一端,有人管中窺豹,略見一斑,也有人一葉知秋,眼界高遠。

&nb;&nb;&nb;&nb;曾居道就像風口的豬,依靠風勢起飛,純屬意外地走上商路。不過這叫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若非平日他好結交朋友,廣開言路,為人大方風趣,信字為先,別人也不會樂於幫他。

&nb;&nb;&nb;&nb;說到底,都是時勢造英雄,有人在後面推着你走,你不得不走。

&nb;&nb;&nb;&nb;謝慎對百花坊的了解,確實不如曾居道那麼深入,他專管的事情在境內各省各縣,近在眼前的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nb;&nb;&nb;&nb;他說起百花坊關門,是當一件京城新聞來說的。京城裡每天那麼多事情,能吹到耳朵里的不過那麼幾件,這幾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從西到東,從南到北,天然的信息過濾,驗證了這條新聞的價值,如果沒有價值,是不會傳得人盡皆知的。

&nb;&nb;&nb;&nb;身為朝廷官員,不管是什麼官銜,都要下知民情,充當皇上的耳目,這樣才能及時向皇上奏聞要事,讓聖上不致又聾又瞎。

&nb;&nb;&nb;&nb;謝慎出身戶部,他的消息來源於“城報”。

&nb;&nb;&nb;&nb;各部每日傍晚發放城報,人手一份,上面講的是每日京城內發生的重要事件,精要為主,一般不會超過五件事。這本來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惠靈卻很看重,為了讓城報的作用發揚光大,惠靈下令設置了專門負責製作城報的“城報局”,從民間挑選專門人才,賜予官職,專管城報的信息採集和篩選,以及撰文編排印發。

&nb;&nb;&nb;&nb;除了給各部免費發放城報之外,城報還向良民發售,沒想到上市之後便銷路暢通,成了為國庫“開源”的一項意外收穫。

&nb;&nb;&nb;&nb;百花坊的每一個變化,幾乎都在城報上佔了一席之地,上至天家,下至走卒,無人不曉,可想而知它的影響力有多大。

&nb;&nb;&nb;&nb;所以這猝不及防的隕落,才讓人無比痛心。

&nb;&nb;&nb;&nb;“謝公,你不提這事也罷了,提起這事直叫人難受”說話的是曾守意,曾守業的堂弟,是個醫館郎中。

&nb;&nb;&nb;&nb;曾守意是標準的老大夫模樣,說話也慢條斯理,一板一眼,但內容卻幽默:“就因為今年中秋沒吃上百花坊的秋月餅,我這腸胃鬧了整整兩日的毛病,直到現在才覺得好些,想是這胃口啊,也害了相思病!”

&nb;&nb;&nb;&nb;“哎,這有什麼,你害了相思病,我可沒了早飯!謝公,不是我有意誇張,我家門口便有間百花坊,我每日出門,都要買上一塊鮮肉榨菜餅作早點,嘴巴養刁了,現在我早上吃別的,根本吃不下去,就只好餓着”這是曾守業的五弟曾守方所說,他是祖傳的官造局瓷器匠人。

&nb;&nb;&nb;&nb;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埋怨,趁着戶部給事中在這裡,一股腦地都說出來,要讓謝慎聽清楚百姓是如何想的。

&nb;&nb;&nb;&nb;謝慎頭都大了一圈。

&nb;&nb;&nb;&nb;“好了好了,說來說去,這百花坊到底怎麼了?好端端的景家就要賣了它,接着又是滿江紅要硬奪它,這不是老子賣東西,兒子來搶嗎?怎麼好好一個百花坊,鬧到如今這地步了呢?”終於有人把話題引到另一邊了。

&nb;&nb;&nb;&nb;“你難道不知景家父子鬧掰了?不然怎麼景坊主不願意把百花坊留給自家兒子呢?”有人自己臆斷。

&nb;&nb;&nb;&nb;“也難怪,我要是有這樣的兒子,我都不想讓他認我這個爹,景坊主這些年收拾爛攤子也收拾夠了,難道真要把百花坊砸在這敗家子手裡?依我看,景坊主有君子仁風,大義舍親”又有人給扣帽子。

&nb;&nb;&nb;&nb;“反正景坊主要是出什麼事,我肯定不答應!他這樣的大善人要是都開不下去鋪子了,那天理何在?”還有人自發地煽動情緒。

&nb;&nb;&nb;&nb;三兩個人,就已經把控了言論方向,剩下的人只有附和而已,一片“是啊”“正是”“說得有理”不絕於耳。

&nb;&nb;&nb;&nb;只有幾個在官場浸淫多年的人沒有出聲。

&nb;&nb;&nb;&nb;曾居道差點失笑出聲,要不是他知道其中內情,還真的要被這一套胡猜亂侃帶跑了,但他是知道的。景坊主並不是什麼大義舍親的人,相反,他一心為景君生鋪後路,甚至連百花坊都可以出賣,這麼一想,他覺得景坊主可憐之中還有些可悲。

&nb;&nb;&nb;&nb;李至曾經給他透漏過的公文內容,不知怎麼也並沒有張貼出來,景坊主這個人到底怎麼樣,現在誰也不能定論。

&nb;&nb;&nb;&nb;曾居實看着自己家幾個親戚說得起勁,而曾守業的面色卻越來越冷,知道父親又醞釀著一場怒氣。

&nb;&nb;&nb;&nb;但曾守業的怒氣,向來只對自己府上的人發,對外人,就算是自家親戚,也不露出一點情緒。

&nb;&nb;&nb;&nb;曾居實暗暗叫苦,這幾個長輩說話四六不靠,弄得老頭子心煩了,回頭還是找他撒氣!他在肚子里怪了這個怪那個,怪到最後,沒辦法,只好怪曾家老祖宗沒有好好教出幾個當官的,看來這當官不當官,說話就是大不一樣!

&nb;&nb;&nb;&nb;當然,這種粗礪的想法只在他的腦海里存活了片刻,就被他自己打消了。曾家唯一一個當上官的,就是曾守業,他能有今日,都要謝謝這幾位叔叔供養了他父親,才能讓他有今日的生活。別人家有條件,曾家沒條件,這不能怪任何人,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心思,是決不能有。

&nb;&nb;&nb;&nb;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間,忽然一道響亮的嗓音在室內響起,語出驚人:“諸位,我想大家是對滿江紅有所誤會了!它並不是大家所說的那樣!”

&nb;&nb;&nb;&nb;曾居實尋聲望去,看見原本站在外圍的一個公子哥打扮的人走到眾人中間,他一陣訝異,這不是高鈺那個流氓嗎?今天可是中秋,他要想搗亂,可不該挑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