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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此刻,趙君弘很不合時宜地停下來打招呼,對其他貴族子弟而言可能就是來看笑話的,放到趙君弘身上,卻不見得是故意給他倆難堪。

宋子齊只能自己平了平氣,換上一張笑臉,接過趙君弘的話頭。而宋子寧本就長袖善舞,兩句簡短的問候更是令人如沐春風。

於是拔劍張弩的群毆架勢,瞬間轉換成了貴胄公子久別重逢的寒暄場面。然而宋子齊剛剛吃了大虧,此刻不得不咽回肚子里去,個中心情,想必好不到哪裡去。”

千夜在後面看着三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不由十分佩服這些高門子弟表裡不一的本事。即便一出場就惡形惡狀的宋子齊,此時流氣盡去,也頗有宋閥商族子弟之風,談吐應對,言辭玲瓏。

千夜又感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抬頭望去,忽然發現這一刻,在場眾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都在看向同一個方向。

不知何時,趙閥車隊的中央座車邊多了一個人。

那人極為年輕,長身玉立。初看容『色』秀美如好女,明麗得似會透出光華,再看卻似冰棱般冷冽,好像下一刻就要割傷人的眼睛。

他朝着千夜這個方向筆直走過來,旁若無人,宋閥的戰士們卻不由自主地讓出了通路。突然有人慘叫一聲,是宋子齊一名手下,捂着眼睛滾倒在地上,指縫間滲出血來。

誰也不知道那個戰士是如何被傷到的,而旁邊的兩名戰士分明已經認出年輕人的身份,一臉懼容,竟然不敢去扶人。永夜君王4

宋子齊臉『色』一變,怎麼會是這個煞星!

這人長得比大多數女人都美麗,卻最忌諱別人提起他的容貌,當年在帝都的太初學宮,就為著此事,幾乎近半學員都被他揍過,哪怕宗室親王之子也不曾倖免。宋子齊那手下肯定不知道他是誰,眼神『露』出了什麼不對之處,現在一雙眼睛肯定已經瞎了。

宋子齊雖然突破了戰將,卻絲毫沒有和此人一較長短的念頭。他根本不敢!

他心裡暗罵了聲自己那個沒長眼睛的手下,正在想該說什麼才好的時候,趙君弘卻突然轉過頭來,氣定神閑地道:“我四弟脾氣有點急,他只是過來認識一下宋七公子而已。”

趙君度走到十多步外站住,摘下眼鏡,黑黝黝的雙眸緩緩泛起一層紫煙,“宋子寧?”

千夜臉『色』一沉,跨步向前,卻被宋子寧一把拽回身後。

一朵朵的紫火忽然自虛空中搖曳着出現,占定四隅方位,隨即一分為二。每朵紫火化作一道紫氣,扶搖直上,共是八根紫柱,將宋子寧圍在當中。

領域:八方封鎮!

那是“西極紫氣”最強的一種領域,本是戰將才能驅動的能力,當今趙閥,惟有趙君度一人練成。

宋子寧一臉溫潤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道:“我是。”

只聽見“伏”地一聲悶響,方圓丈許有無數花葉從虛無中簌簌而下,恍若狂風驟雨襲來,飄落得又快又急,將八方紫氣擋在外面。

宋子齊剛被趙君弘的話噎了一下,就差點被眼前的一幕嗆到,起手就動用領域,趙家兄弟確定他們不是來尋仇的?

不過他反應也快,馬上順坡下驢,道:“君弘兄請便,我還約了人,先走一步。等君弘兄到了聞道莊園,請務必來雲冠堂,讓我略盡地主之誼。”交待完場面話,宋子齊毫不拖泥帶水地招了手下立刻離開。

趙君弘瞥了眼他的背影就不再關注,宋閥子弟果然是商人本『色』,大多很識時務,只是有時候未免太識時務,讓人不齒。

這時趙閥車隊和宋子寧的戰士們也全得了命令,一直退到百米之外,場中只剩下四人面面相對。永夜君王4

趙君度伸出手,一片落葉的虛影被吸了過去,然後在他掌中凝結出實形,又被一把捏成碎末。他的面容如冰川岩石般清冷,語聲也不帶一點溫度,“黃泉畢業生,就只會這種娘們的玩意?”

宋子寧挑了挑眉,即使宋閥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去過黃泉訓練營。趙君度這是在查誰?他,還是千夜?

“黃泉,其實並不如外面傳說那樣可怕。”宋子寧終於收起了溫潤無害的表情,『露』出帶着深深惡意的笑容,“如我這樣的高門嫡子,身份就是活着走出來的保證。”

他把高門嫡子四字說得極為清晰緩慢,趙君度眼中的紫意驀然變深。

帝國四大密訓基地,黃泉的特『色』就是發揮到極致的叢林法則,據說每屆學員損耗率為百分之九十九。那麼千夜又是怎麼走出來的?

趙君度深吸一口氣,不再做口舌之爭,直接了當地說:“千夜不能替你去打生死擂台,你換人,所有損失我加倍補給你。如若不然,你就不用去參加什麼大考了。”

趙君度當然很清楚宋閥繼承人大考的內容,所以一認出千夜立刻意識到,他這個時候出現在宋閥的領地上,除了充當客座武士,絕對不會有第二個原因。

一直沉默不語的千夜突然開口,平靜地說:“子寧是我兄弟,生死戰場都一起上了,何況一個擂台。”他的語氣毫無波動,也沒有任何情緒,完全就是在陳述一項事實。

趙君度在外人面前永遠如冰雪般的神『色』有剎那改變,旁邊的趙君弘嘆了口氣,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宋子寧這時微微一笑,道:“趙四公子,你的意思無非是想說我利用千夜。不過,當年的那個孩子只要少一點點幸運,早就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變成白骨。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現在才來說這些,真的沒有半分利益在裡面?”

趙君度雙眸中陡然殺機大盛,空中的紫火開始轉動,緩緩向中間收攏。

宋子寧臉上立時一陣蒼白,他抬手在面前虛空中一抹,所經之處飛花落葉靜止,邊緣閃動利刃般的寒光。

領域對殺最無虛假,高下分明,生死立判。

然而此時千夜突然動了,簡簡單單一拳擊向紫火。出拳之時,起初有剎那萬物寂靜無聲,繼而『潮』音突起,漸如轟雷,貫耳欲聾,最後竟如萬馬奔騰!

千夜一拳轟出,趙君度的八方鎮鎖頓時搖曳不定。與此同時,宋子寧也抓住時機,所有落葉飄花全部旋轉起來,聚成一道巨大的龍捲風,由內而外,轟向紫氣。

轟然巨響聲中,一團原力風暴在空中對撞、翻騰、席捲,不時有漏網的落葉飛花和細小紫火如隕星般墜下。

忽然清越的劍『吟』聲響起,八道銀『色』劍芒衝進風暴中,不分敵我地絞碎爆炸後余勢未歇的原力光芒,那是趙君弘的流銀劍指。直到第二波劍芒,才把殘餘原力一掃而空。

四人全都踉蹌後退。

趙君度臉上有剎那間失了血『色』,隨即恢復正常。而另外三人臉『色』就都有些緩不過來。趙君弘實際上是同時對雙方出手,最後戰局居然平分秋『色』。

千夜靜靜地看了看趙君度,然後對趙君弘點頭致謝,拉了宋子寧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目送他們兩人上車離開後,趙君弘才輕聲說:“四弟,你想過沒有,他知道真相之後,不可能不恨我們。”

趙君度沉默了很久,慢慢道:“但是,我更不允許其他人告訴他些不盡不實的事情。”

趙君弘猶豫了一下,說:“宋子寧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宋子寧當然不可能知道趙閥當年的秘辛,事實上連他們兄弟自己都還有疑團未解,但同為門閥弟子,宋子寧可能多少猜到了些什麼。不過千夜看見他倆的反應過於平靜,不像聽說了傳言的樣子。

趙君弘也知道,四弟曾一度疑心千夜在黎濱城殺了城防軍統領趙又平,背後是否會有向趙閥復仇的緣故。誰知調查之後,曝出來的居然是趙閥商行對客戶殺人越貨。

此事讓趙君度極為震怒。兩個始作俑者雖然死在當場,但他們的親族卻事後仍被牽累,這算是相當嚴厲的懲罰了。只不過這樣的誤會,恐怕讓趙君度的心緒受到了更大的擾動。

趙君度緩緩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一雙紫瞳恢復了黒沉沉的顏『色』。

他取出眼鏡戴上,再開口時,已經聽不出情緒,“宋七在宋閥毫不起眼,但事實上,他現在手中的勢力已漸成氣候,卻大半都游離於本家之外,沉在暗處。這人城府極深,心機難測,卻刻意接近千夜,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趙君弘突然問:“當年,究竟是誰要殺他?”

趙君度冷冷說:“無非是那些老傢伙中的一個、幾個、甚至全部。那些老東西,惟恐天下不『亂』!”他的話語中帶着深深的痛恨和隱怒。

趙君弘心中嘆了口氣,趙君度極為早慧,當時已經記事,於是日積月累就變成了執念。

“四弟,無論如何,我總會站在你這邊。”

“謝謝二哥。”

“自家兄弟,無須多說。”

而這個時候,他們另外一個有一半血緣的兄弟也是滿心困『惑』。千夜沉默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問道:“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

宋子寧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臉上仍是毫無血『色』的蒼白,他與趙君度的實力有差距,對峙這麼久再加上最後一擊,原力幾乎消耗見底。

他聞言睜開眼睛,虛弱地說:“這事就是在趙閥也極是隱密,我怎麼可能知道其中詳情?就是有所猜測,也不能隨口就說,免得誤導了你。”

千夜苦笑道:“難道只能去問趙君度嗎?”

“這件事遲早是要面對的,早點遲點都沒有分別。”宋子寧道:“至少趙四對你沒有惡意,否則剛才我就不能站着從他的領域裡走出來了。現在的你和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千夜敏感地聽出來宋子寧話中一絲暗意,皺了皺眉,道:“只是他?”

“嗯,再加上趙二吧。在高門世族,血緣相系的父子兄弟都未必同心,沒有十足把握,誰都不可相信。”宋子寧說這句話時,冷靜得近乎冷酷。

公路盡頭已是雲山腳下,當千夜下車時,看到眼前鋪開了一副極為壯觀的山水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