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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有些事我不大明白。”

陳咸安沒說出他有什麼對策,反倒把目光壓下,逼着唐力。

“徒兒哪裡做得不妥,師父儘管教訓,徒兒一定改正。”唐力深知陳咸安的個性,喜歡鑽研,也喜歡鑽牛角尖,一旦被他鑽到什麼事情,那一定要鑽個透徹。

“我記得你第一天上山,來我這裡時身上帶有血跡,當時我正巧忙着出去,沒有多問,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回師父,那天……”

唐力便把當日無情子出難題,他和洛龍只能有一人留下,肉搏困苦中,無奈奮起,咬斷洛龍腿筋,扣瞎洛龍雙眼……整個經過細細講來。

陳咸安點了點頭,道:“嗯,宣道堂那幫傢伙,雖然說得有些誇張,過程倒差不多。”

陳咸安自然是去過宣道堂,此一問不過是向唐力求證,唐力心中沒有驚訝,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你們七號礦不是來了兩個人嗎?據我所知,還是個十歲的小丫頭。怎麼,既然你能開口咬人,為何就甘心自己出來闖關?”陳咸安一臉質疑。

“咬人是被逼無奈,徒兒也曾想過推她或哄她出去,她向來聽徒兒的話,可正是因此,徒兒於心不忍。”

“她也是窮苦出身?”

“回師父,她叫謝冰清,是執事之後,家中殷實富有,在鎮里也算得上數一數二。”

“嗯,”陳咸安顯然有過了解,“那你為何幫她?既然她家境遠勝過你,你為何會顧及她,自己鋌而走險。”

“回師父,當時,徒兒的母親還需她家關照,還有就是……還是那句話,她雖然出身富貴,可天性純然,徒兒實在不忍。”

“你都忍心咬人、剜眼,怎會不忍心把一個小丫頭推出去?”

“不忍就是不忍,只要有選擇餘地,徒兒就不忍,可跟那個洛龍一戰,徒兒已經陷入絕境,只能保證自己存活,徒兒沒什麼玄界高境,只懂求生,活下來才能修行。”

“對嘍!要活着!”陳咸安終於蒼顏大悅,“不過你可要知道,這世道,若心慈手軟,隨時都會把自己逼死,你可憐小丫頭故而才會把自己陷入絕境,而你此時又為李多善的際遇所感,依然是在把自己逼進死路!”

“徒兒知錯!”

“知錯有什麼用?要能改!你可知以你這點修為,得罪散人是什麼下場?!”

“徒兒狂妄無知!”唐力躬身。

“算啦,老夫就再幫你一回,也好讓你見識下,那個剛來沒幾年的小散人,能有多大能量,省得……你說老夫嚇唬你。”

“師父,徒兒已經知錯,此事徒兒也不打算再管,那投進去的三枚中品靈石,就當買個教訓,以後不淌這些渾水就是,徒兒更不想連累師父!”唐力不再把人想得簡單,特別是陳咸安這種見多識廣的,不欲擒故縱一下,怎知他是否真心相助。

“誒!”陳咸安一擺手,“你都已經入了股,那個什麼李多善,多多益善的一定會買夠材料,就算你不去,他必然會找別人代工,到時萬一有了起色,他可少不了被蘇歡毅個小散人打壓,萬一他再經受不住……到頭來,蘇歡毅必然知道你曾資助,而李多善……亦會想起你曾始亂終棄,不肯幫他,懷恨下,可能會把更多罪責往你身上推,他都敢說是你背後挑唆,你信不信?!”

“啊?!”唐力是着實驚詫的,他想不到陳咸安把人看得如此透徹,不見面也能看透三分,可惜他終究是小看了自己……

“你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長些記性。”

“是,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願意改。”

陳咸安一下伸出衰老的右手,扶住唐力肩膀像是在拄拐棍,語重心長道:“你啊,我真羨慕你,這麼年輕就這麼好命,做我陳咸安的徒弟,還偏偏趕上我灰心喪志只想收個關門弟子的時候,你真是好命啊!”

關門弟子?唐力沒想到陳咸安是把自己當做關門弟子,難怪願意出手,還處處為自己考慮。

剛才,陳咸安不讓唐力考熟匠時,唐力就打算通過其他途徑,例如自己給大器局寫信詢問如何申考……

現在看來,這些都不必了。

學徒、普匠、熟匠、巧匠……

凡人、道人、羽人、散人……

陳咸安本就跟丹修的散人相當,現在又是頗受重視的客居器匠,級別一下就上去了,有他出馬,唐力倒真想見識見識,那個蘇歡毅到底有多厲害!

“小子,跪下磕頭,叫我。”

陳咸安感慨完,冷不丁冒出這一句,唐力有些反應不過來。

“跪下給老夫磕頭啊,怎麼?你不願意?”

唐力趕緊跪下道:“徒兒給師父磕頭啦!”

說著就準備磕頭,陳咸安卻道:“等等,先叫了我再磕頭。”

唐力有些搞不懂,只好再次叫道:“師父!”

陳咸安搖起頭,氣憤道:“有時覺得你挺聰明,怎麼現在這麼笨?我本來就是你師父,還讓你叫,這不多餘?!我要讓你叫我別的稱呼!真是笨,我都有點後悔了……”

陳咸安說到此處就昂住頭不再言話。

唐力苦思冥想,仍是想不出什麼,只好試探着問:“那叫巧匠?”

陳咸安搖搖頭。

“陳巧匠?”

搖頭。

“陳師傅?”

還是搖頭。

“那叫……巧匠大人!”

“老夫都是老人啦!還大人?!”陳巧匠一腳蹬向唐力肩膀。

唐力不敢抵抗,任由着被他踹反在地。

“叫爺爺!否則你我無親無故,我如何罩你?還讓我逢人就說你是我關門大徒弟?這多矯情?!”

原來陳咸安在等這口兒,磨磨唧唧不直說,還說不想矯情,唐力險些沒笑出來,只好在心中道:列祖列宗在上,不是晚輩要認他人為祖,完全是為了達成祖宗遺願,才要給這巧匠拜上一拜,這巧匠於晚輩也有恩德,但在晚輩心中頂多是個表爺爺……

“孫兒給爺爺磕頭啦,爺爺收好。”

唐力咚咚咚……磕起頭來。

“哈哈,起來吧!”

陳咸安眉飛色舞,手舞足蹈一般地舉臂,把長袖直盪過胳膊肘,急忙上前攙扶。

攙起唐力,陳咸安又掏出一把靈石。

“給給給,拿着,爺爺疼你。”

唐力一看,竟是一把中品靈石,少說有一、二十枚,怎能拒絕?

“謝謝爺爺。”唐力接過靈石,憑着神識一眼數清,十五枚,原來這老頭兒賞人時還時刻心中有數。

“謝什麼謝,我是你爺爺,疼你是應該的。”

唐力不再客氣,把靈石揣好。

平時在鎮上,碰見輩分高的老者,唐力也要尊稱一聲“爺爺”,現在如此稱呼授業老恩師,也沒什麼不妥。

但唐力多少對陳咸安有些愧疚,畢竟對他有所保留,使他以明爭的方式,陷入一場暗鬥。

“對了,那小丫頭怎麼樣了,你不是說幾天前,無情子一下趕走了很多人,還放出炎吼崽子來咬你們嘛,那小丫頭呢?”

唐力自然知道他問得是謝冰清,只得如實回答冷月山一事。

“什麼?!她真的被人帶往水行壇?!”陳咸安眉眼擠着鼻樑,問完嘴也忘了合上,比聽到“汪深濤”還要驚上幾分。

“孫兒看得清楚,馮護法確實接住一塊水藍令牌,那女的還千里傳音說他有見識,汪堂主本來也想帶冰清妹妹去冰魔峰,但聽到那女的聲音,便叫出‘冷堂主’,他也就此作罷了。”

“沒錯,是冷月山的水行壇,那裡可是萬道門五行壇之一,與冰魔峰培養鬥法戰力不同,那裡只以真人為培養標準,除非萬道門遇到真正的危機,否則他們是不會露面的,終日坐享萬道門供應,有着東土最好的靈脈,逍遙世外!至於他們如何挑選入門弟子,我倒不清楚啦,可以說……這在東土還是個謎,你有沒有看到什麼特別之處?”

“那女的來去極快,我只聽到聲音和看見一道藍影。”唐力說到此處,又仔細回憶,確實沒看到那女子身形。

“那可是丹修的飛行法術,若不論載量和持續力,飛行法術可要比法器快得多,如果我猜得不錯,那應該是水修的踏雲翔,至少在結丹境界才能使出那樣的效果!”

唐力玩機關游一直喜歡用蒼穹真人,這親眼見識到真正的踏雲翔,居然是“有眼無珠”……

“嘿嘿,這個小丫頭一直受你保護,如今卻不費吹灰之力,去到你可能永遠都攀不上的高處,難道你不羨慕……不妒恨?”

唐力本是一直思慮謝冰清的去處,不知水行壇是個什麼樣子,如今聽陳咸安說那裡極好,反倒少了幾分擔憂,笑道:“若是善妒之人,光是冰清妹妹入定時,就能目露歹毒,何必等到此時?我唐力從不嫉妒別人,別人就是再怎麼冷眼,都不值得我嫉妒,特別是當我知道,祖輩們付出多麼大的代價,才給自己創造出修行的機會,我就更沒空去嫉妒別人了,有精力不如放在提升實力上面,只有自己變強,才有能力去做想做的事!”

“哈哈!果然是老夫看中的人!不錯!有志氣!有魄力!不過……”陳咸安誇着誇着話鋒一轉,“有時候光是自己變強還是不夠的,所謂此消彼長,就讓老夫帶你去見識下,如何削弱對頭!”

飛沙走石,風雲變幻,是那塊布滿細縫的方塊鋪展成了機關大雕,是那機關大雕展翅如雲,蔽日遮光,帶起狂風!

陳咸安騎在雕背上,一面拿出匣子打開結界,一面對甩在後面的唐力道:“快點,你的火仙鶴好像不太行啊。”

“來了!”唐力神念一催,火仙鶴急揮長翅奮起直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