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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積鬱終於一吐為快,馮德貴感到心情舒暢了許多,見馮海泉面露愧色,也就不再數落了,加上馮天泉在一旁替兄弟求情,馮德貴便找了個台階下了。

“如今你總算是浪子回頭了,這多少讓你九泉之下的母親感到一絲欣慰,好了,進屋吧。”

馮天泉見父親總算是鬆口了,便拉着馮海泉朝屋內走去。

“大哥,我還是先去給娘上墳吧。”馮海泉輕聲地懇求馮天泉。

“也好,我帶你去。”

馮天泉隨後吩咐家丁準備祭品,帶着馮海泉去馮家的墓地給他們的親娘上墳。

馮海泉跪在母親墳前,泣不成聲,沒想到當年的一時之氣,如今陰陽兩隔,再也見不到母親的音容笑貌,錐心之痛,痛徹心扉。

拜祭完母親之後,馮海泉跟着大哥回到了馮家大院,馮德貴早已吩咐家丁收拾好了南面的那間馮海泉以前住的屋子,當馮海泉走進屋子一看,屋內的陳設並未有大的變動,一切還是那麼熟悉,摸着這些熟悉的器物,他漸漸找回了當年身為馮家二少爺的記憶。

晚飯時,馮天泉問了馮海泉這十多年來在外的情況,馮海泉便將他的經歷簡要地向父兄交代了一下,馮德貴得知幼子在上海警界混得風生水起,也算是一號人物,嘴裡沒說什麼,心裡卻是樂不可支,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是有出息,能在大上海的警界立足,這可算是給馮家光宗耀祖了,而且與上海灘的那些大人物也能說得上話,這以後自己的腰杆子可就更硬了,看誰還敢把他馮德貴不當回事!

馮天泉原想二弟回來了,那就把馮家的一些生意交由馮海泉打理,可馮海泉告訴大哥,他只是回來休假的,時間不會很長,而且自己對生意場上的事務並不在行,交給他來打理簡直是趕鴨子上架。

馮德貴聽後朝天泉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海泉也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家裡的那一攤子生意也不指望他了,他只需充當我們馮家的門面就行了,待會兒我帶你去拜見一下我們這兒的最高長官,伊藤少佐。”

馮海泉一聽,眉頭一皺:“爹,我只是想回來散散心,可不想見什麼日本人。”

“你這孩子就是太清高了,見一下日本人怎麼了,他們是我們馮家的靠山,你回來了,拜一拜日本人的碼頭,那是必須的,你在上海不是也認識不少日本當官的嗎,說不定你和伊藤之間還有不少共同語言呢!”

“爹,我在上海跟那些日本人接觸,那是工作上的需要,沒法繞開日本人,其實說實話,我躲他們還來不及呢,你倒好,還讓我一個勁地去巴結日本人。”

馮德貴聽馮海泉這麼一說,不禁拉下臉來:“我還以為你在上海混得風生水起,肯定懂得人情世故,八面玲瓏,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不開竅,你想沒想過,你為什麼沒當上警察局長嗎?不就是你不懂得迎來送往,不曉得曲意奉承,書生氣十足,你以為你會破幾個案子,人家就對你心服口服了?底下的人再擁戴你也沒用,要上面的人看中你才行,可如果你不給上面的人帶來好處,上面的人憑什麼推舉你當警察局長呢?好好想想吧,吃一塹,長一智,你啊,得好好改改你的臭脾氣。”

馮海泉知道父親講的不是沒有道理,但他的脾氣性格就是清高孤傲,尤其討厭曲意奉承,溜須拍馬,對於日本人他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先前聽父親大倒苦水,說他如何如何受鄉親們的氣,受日本人的氣,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活得很憋屈,他就有點反感,沒想到自己離家十多年,回來之後竟然成了漢奸之子,這讓他在情感上很難接受,而現在父親提出要帶他去結識什麼日本少佐,他內心很是排斥。

“爹,現在全國各地抗日情緒很高漲,我們倒反其道而行之,去巴結日本人,是不是太不合時宜了?”馮海泉婉轉地拒絕父親的提議。

“不合時宜?我不管其他地方怎麼樣,在我們蓬萊村,你就得給那個伊藤少佐去燒香,到什麼山頭,就得唱什麼歌,現在蓬萊村還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下,那我們就只能對日本人俯首聽命,你別再囉嗦了,明天就跟我去見伊藤少佐。”

馮海泉還想爭辯幾句,身旁的馮天泉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個勁地向他使眼色,馮海泉便不做聲了。

馮德貴見馮海泉默不出聲了,便轉身朝三姨太的房間走去。

“哎呀,二弟,你剛回來,父親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你就別在這個時候拂了他老人家的意,你明天跟在父親後面就是了,去見伊藤一面又不會少根手指頭,你就表現得順從一點,有這麼難嗎?”

“不是,大哥,我不想惹父親不高興,只是我內心對日本人很是排斥,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馮天泉拍了拍馮海泉的肩膀:“二弟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們馮家這些產業要不是日本人罩着,早就黃了,雖然每年要給日本人進貢不少,但總比被日本人沒收要強吧,父親也是為了我們馮家的這份產業不敗在他的手裡,委曲求全,這幾年他也過得苦啊!”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絕大多數中國人都已經被日本人洗劫一空了,獨守這份馮家產業又有多大意義?”馮海泉不屑一顧地望了望兄長。

“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知不知道要維持我們這一家子,加上家丁這些人的吃喝用度需要多少?不守着這份家業,難道大家都喝西北風去?”馮天泉望着馮海泉,失望地搖了搖頭,走開了。

馮海泉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感覺內心空落落的。

第二天一早,馮德貴就把馮海泉叫醒了,隨後讓家丁拿着禮物,帶着馮海泉去日本兵營,拜見伊藤少佐。

“伊藤少佐,這位是犬子馮海泉,昨天剛從上海回來。”馮德貴點頭哈腰,恭順地把馮海泉介紹給佐藤。

佐藤抬起眼皮,望了望眼前的年輕人,覺得氣宇不凡,便笑着點點頭:“哦,剛從上海回來,那算是見過大世面了。怎麼以前沒見過他呢?”

“哦,佐藤少佐,海泉是我的幼子,十多歲就去上海闖蕩了,現在是上海警察局的探長,跟上海市府的頭頭腦腦,還有那些法國人,英國人共事,哦,對了,他剛破了一個蘇州河的bàozhà案,跟特高課上海總部的加藤課長,情報科的木村組長關係都不錯,他們對犬子也是交口稱讚。”馮德貴在伊藤面前大力吹捧自己的兒子,以抬升自己的身價。

“哦?你認識加藤課長?”伊藤一聽,倒是對馮海泉很感興趣。

馮海泉點點頭:“嗯,見過幾面而已。”

“加藤課長是我長官的好友,這麼看來,我們也算是有點緣分。”伊藤少佐站起身來,拍了拍馮海泉的肩膀。

“那可真是有緣。”馮德貴一聽,眉開眼笑,沒想到今天帶兒子過來還能跟伊藤拉近了關係,這以後他在日本人面前地位就更高了:“那就請伊藤少佐今後多多關照了。”

“好說,好說。”伊藤嘴角上揚,伸出手去:“馮桑,以後我們要加強合作。”

馮海泉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跟伊藤輕輕地握了握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