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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鴻銘深深地吸了口氣,喃喃地說道:“做地下工作就是要細緻再細緻,小心再小心。”

“怎麼啦?”凌雲鵬知道譚鴻銘話裡有話。

“問題就出在那個洪二爺身上。”

“洪二爺?我聽康爸說過,他是如意軒的賬房先生,是金叔叔的得力助手,當年金叔叔去往武漢後,如意軒就是交由洪二爺打理的,這才勉強維持着如意軒的運轉。”凌雲鵬想起了當年康鈞儒告訴了他如意軒的一些情況。

“那個洪二爺原名洪元盛,是老金的同鄉人,曾在老家的一個財主家裡當管家,能寫會算,他的妻子早逝,留下一個寶貝女兒,長得如花似玉,跟一個教書先生私定終身,有一次來財主家找她爹時,被那個財主看上了,就跟洪元盛說想要娶他的女兒,洪元盛跟他閨女說了,可他閨女誓死不從,後來,那財主偷偷地去了洪二爺家,把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給糟蹋了,可憐的女孩就投河自盡了,洪元盛得知之後,悲憤交加,當晚就拿了把刀,把財主給殺了,還放火燒了財主家,財主家一家六口全都葬身火海,洪元盛因此被官府通緝,後來遇上了老金,老金見他孤苦無依,就把他帶到了上海,在如意軒飯莊里當了個賬房先生。”

“原來那個洪二爺還有如此坎坷的一段經歷。”

“這個洪元盛原先也算是個苦命人,老金就是看着這個份上,才吸納他成為地下組織的一員,起初幾年倒也是忠心耿耿,但後來隨着如意軒的生意漸漸紅火起來,這個洪元盛的貪慾也就顯現出來了,老金髮現了好幾次洪元盛偷偷地竊取飯莊里的錢款,同四馬路那兒的一個煙花女子打得火熱,老金私下裡跟洪元盛談了幾次,洪元盛也表態要痛改前非,老金也就把洪元盛留下了,老金把這事向鈞儒也彙報過,鈞儒起初決定把洪元盛掃地出門,但老金考慮到洪元盛已經是組織的人了,如果將他趕出去,怕他反目為仇,向敵人告發的話,反而會給組織帶來損失,況且洪元盛孤苦伶仃一人,老金還是不忍心將洪元盛給攆出如意軒,鈞儒也就同意了老金的意見。”

“這麼說來,這個洪元盛是個隱患?”

“現在回過頭來看,確實如此,那次因為如意軒的員工宿舍要堆放糧食,所以老金就把這些行動隊員安排到了附近的旅館裡,沒想到這個洪元盛故態復萌,又去找那個煙花女子鬼混,而且還在酒後向那個女子泄露了如意軒里最近進了許多糧食這個重要的信息。那個煙花女子有個相好的是淞滬警備司令部總務處副處長,當他從這個煙花女子的口中得知這個情況後,立即報告了上峰,隨後,洪元盛就被秘密逮捕了。”

時間追溯到大約四年半前的某一天,在淞滬警備司令部的審訊室里,洪元盛被綁在刑柱上,主審官龔培元用鞭子柄支起洪元盛的下巴:“你最好放老實一點,不然的話,想要出去就難了,你看看這四周,你自己掂量掂量,你能扛下幾道菜?”

洪元盛渾身哆嗦着:“長官,你一定是搞錯了,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賬房先生,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哦,是嗎?我們搞錯了?那你知道我們要找什麼人呢?”

“你們要找的是那些圖謀不軌的bàoluàn分子,可我不是,我是一個安分守己的良民呀!”

龔培元冷笑一聲:“油嘴滑舌,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把他給我吊起來。”

兩個彪形大漢把洪元盛的雙手拷在兩個帶鎖鏈的鐵環上,然後一拉鎖鏈,洪元盛就被吊在了半空,渾身重量都集中在雙臂上,痛得洪元盛哇哇直叫。

“我還沒開始招呼呢,你叫喚什麼?”龔培元一看就知道這個洪元盛是個什麼貨色了,不屑地橫了洪元盛一眼。

“長官,求求你,把我放下來吧,我的胳膊要被拉斷了。”洪元盛帶着哭腔懇求道。

“可以,不過,放你下來之前,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我說,我說,我一定如實稟告。”

“好,那我們開始吧,你跟醉香樓的翠蓮說,如意軒里堆放了好多糧食,幾輩子都吃不完,那我問你,你所在的如意軒為什麼會囤積這麼多的糧食?而且還以裝修為名,把樓上的包房和你們的宿舍都佔用了,你們如意軒雖說是個飯莊,但囤積這麼多糧食總不太尋常吧?而且前幾天,包房又恢復接待客人了,這說明這些糧食都被運走了,你告訴我,這些糧食都運到哪裡去了?”

洪元盛這才知道是那個四馬路的biǎozǐ出賣了他,這都怪自己酒後失言,唉,沒想到貪杯這個毛病最終害了自己。看來這些人已經對如意軒產生懷疑了,而且看樣子,不說清楚自己就要被那些可怕的刑具活活折磨死,很可能再也出不去了。既然如此,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趁早招了吧。

“長官,那些糧食運到哪裡去,我確實不知道,我只知道掌柜的半夜把我們從旅館裡叫起來,去如意軒搬運糧食,那晚飯莊門前來了五輛大貨車,我們從午夜一直干到凌晨三點多,才把包房裡的那些糧食裝運完。至於要運到哪裡去,我們確實不清楚呀,長官,我說的是實話啊!”

“如意軒的掌柜的真實身份是什麼?”龔培元身子往前探,盯視着洪元盛。

“掌柜名叫金翊軒,他……他是上海地下黨組織行動隊隊長,如意軒里所有的夥計,包括我都是行動隊隊員。”洪元盛徹底叛變了,將組織的機密全都吐露了出來。

“那麼金翊軒的上級是誰?”龔培元一聽,精神為之一振,看來已經觸摸到了上海地下組織的內部了,不過,金翊軒只是個行動隊長而已,那他的上級應該就是掌控上海地下黨組織的負責人了,於是他繼續刨根問底,想要把上海地下黨組織一網打盡。

洪元盛搖搖頭:“這我不清楚,掌柜的平時出去時都是孤身一人,有時回來後就開始給我們布置任務,我想他一定是去見他的上級了。可具體是誰,我並不清楚。”

“這個問題很重要,你最好想想清楚再回答,你們掌柜的平時一般什麼時候出門的,有沒有什麼規律可循?”

洪元盛一腦門官司,他絞盡腦汁在回憶金翊軒的那些不同尋常的舉止,忽然他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答案:“對了,我們如意軒有許多外賣的生意,有時候夥計要給客人送餐,但宏利商行的康老闆來電話訂餐時,一般都是掌柜的親自送餐。”

“哦?宏利商行的康老闆?你見過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