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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曹習文只覺得自己的腳如同灌了鉛一樣,再難支撐下去的時候,葉茵終於驚喜地叫了一聲。

“謝天謝地,可算走到頭了!”

曹習文定睛一看,暗幽幽的密道前方居然是個盡頭。

“哪裡有出口,我怎麼沒瞧見?”

葉茵不答話,朝牆上的一個凹陷處使勁按了下去,然而終究是力氣小,那牆壁巋然不動。

“你且讓開,我來。”

葉茵看曹習文背着太子妃騰不出手,還想說你能怎麼辦,曹習文已轉過身反腳踢去,牆壁內側發出“沉悶”的一聲,似是觸動了什麼機關。緊接着,牆壁向左移開了去,露出一個出口。

“真有你的!”葉茵一喜,先探頭鑽了進去。

曹習文心想,這密道果然隱秘,莫說入口就已經掩藏得那麼好,即便有人誤打誤撞入了密道,走到這裡怕是也不會想到出口會藏在牆壁後。挖這條地道的那個什麼佑伯伯的心思,大約跟那個葉知秋差不多。

仨人小心地出了洞口,發現居然是在一間茅屋裡,屋子顯然已經廢棄了很久,寂靜得讓人覺得心裡發毛。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貓頭鷹的叫喚聲,葉茵聽着害怕,又好強不想被曹習文看出來,故作鎮靜道:“也不知這裡是什麼地方了,咱們別呆在這兒了,趕緊出去瞧一瞧。”

出了屋子,才發現這是個不大的村落,這屋子恰好是在村落的最邊緣,無人居住。

雪勢依然不減,泛着暗藍色的雪光映得三人臉上鐵青一片。

忽然葉茵指着曹習文身後“哎呀”了一聲。

曹習文以為有野獸尾隨,急忙轉身看去,發現身後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

葉茵指着曹習文的腳下:“你看!血!”

曹習文趕緊放下太子妃,這才發現雖然她昏迷尚未醒來,白色的袍子上卻布滿了一道道的血漬。

“這......這是哪裡受傷了?我一路都是小心護着,應該沒撞到哪兒啊。”

“大約,不是撞到了哪兒。而是......”葉茵緊皺了眉頭,指了指朱芷潔的肚子。雖然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懂得不多,但她看見血跡只在腰下的衣袍上有,上半身卻半點也無,所以有此猜測。

“那該怎麼辦?”

“我哪裡知道這種事啊。”葉茵也覺得棘手了,她看了看四下,遠處似乎還有一處農莊亮着點微弱的燈光。

“要不咱們去那裡敲門看看,至少今晚咱也得先找個落腳的地兒吧。”

“好!”曹習文小心地扶起朱芷潔,朝那亮光處挪去。

倆人起先已是都累得走不動了,看到暗夜中的一點豆亮,頓時來了精神,腳下也輕快了一些。

葉茵趕在前頭,走到門前叩了幾下。

“有人嗎?”

屋裡傳來一陣窸窣聲,似是衣衫摩挲,緊接着窗邊似有人影掠過,然後就沒了動靜。

“有人嗎?”葉茵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感覺屋內是有人的,如何不應聲?

忽然她聽到一陣竊竊私語聲,似是

有人在交談。

“她在問有沒有人。”

“當然要說沒人。”

“那你去告訴她沒人,讓她死心?”

“我怎麼能說,我說了就說明屋裡有人啊。”

“有道理,那咱就都不說話。”

葉茵覺得好笑,這要裝沒人也裝得太不像了,眼看這大雪天都快把人凍僵了,無論如何都要敲開門避避風雪才行。

“我們是路過的,遇上大風雪無處可去,還請行個好,讓我們避一避吧?”

這時,曹習文背着朱芷潔也到了門口,見葉茵還站在那裡,有些奇怪。

“怎麼了?這戶人家不肯開門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明明聽得有人在說話,卻就是不應聲。”

曹習文放下朱芷潔,道:“我來試試!”

他攢緊拳頭對着那門一通捶,又扯着嗓門大喊道:

“我們幾個只是路過,絕無歹意,只消讓我們捱過這一晚,明日一早一定離開,請開個門!”

曹習文敲門的勁兒可比葉茵大得多了,幾捶下去,門被震得亂顫,連門口懸着的幾串大蒜都被震到了地上,嚇得門裡的人慌忙喊了起來。

“沒......沒人!屋裡沒人!”

“對!沒人,你們趕緊走吧!”

葉茵見狀有些惱了,這不是當面瞎掰么?她剛要發作,曹習文卻攔住她道:“算了......既然是不願意,也不要勉強,畢竟是別人的家。不肯收留怎可用強?這邊兒上不是還有別的農舍么?咱們換一家試試。”

葉茵見他這樣勸,只得強忍住火氣轉身想要走。

忽然,朱芷潔努力睜開眼睛,以微弱的聲音說了一句:

“兩位太妃......救我。”說完便又昏了過去。

曹習文與葉茵都聽不懂她這一句話是何意思,過了一會兒卻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只見兩個老婦人一人把着一邊的門板,小心翼翼地看着門外。她們只瞧了朱芷潔一眼,便異口同聲地驚叫了一聲:

“果真是她!”

“姐姐,怎麼辦?咱們躲在這裡的事兒暴露了!”

“什麼怎麼辦?趕緊先把人藏進來再問緣由!還有,你怎麼又喊我姐姐?你比我還大兩歲!”

“我是比你大,但我看着比你年輕啊。”

曹習文一見倆人都開了門,哪裡還能錯過,抱起朱芷潔喊了一聲:“叨擾!”便一頭扎進了屋子,葉茵見狀,緊隨其後。

兩個老婦人生怕動靜鬧大,急忙關上了門,還牢牢地把門栓給搭上。

“咦,姐姐你看,抱着太子妃的不是太子!”

“當然不是太子,太子哪兒有這小夥子健壯又養眼?”其中一個老婦人好像忘了方才的害怕似的,居然朝曹習文笑了笑。

曹習文和葉茵越發驚疑,這兩個農婦模樣的人怎麼會一眼就認出了太子妃,而且聽言語間明顯還與太子相熟,難道真的是朱芷潔口中太妃?

“老人家,快幫我們看看吧,我這位姐姐身子上流血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老婦人瞪着葉茵問道:“她是你姐姐?你也是碧海過來的?”

另一個老婦人插嘴道:“那可不一定,萬一是和你一樣非要開口喊別人姐姐來顯得自己年輕呢?”

“可是......”

曹習文見兩個老婦人之間喋喋不休,忍不住插嘴道:“救人要緊,其餘的事咱之後再說可好?”

“好是好,可太子妃這模樣我們也沒辦法啊。”

“為何?”

“她這是快要生了,我們又沒生過孩子,如何知道該怎麼辦?”

“這......”

曹習文與葉茵對視了一眼,也是束手無策了,想不到這一路背來,居然背出個臨盆在即。

“那這莊子上,可有穩婆?”

“我們哪兒知道?我們昨日才住過來的。”

曹習文想了想,對葉茵說:“這樣吧,我出去問問莊子里的人,看看能不能請到穩婆。”

話音剛落,那倆個老婦人又異口同聲道:“不許去!”

“為何?”

“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在這裡!”

葉茵怒了:“幫忙又不幫,我們要去找穩婆又不讓找,你們就眼睜睜看着她在這兒憋死嗎?”

“那有啥辦法?我倆當初就跟她說過,想要活得久,就別生孩子,她不聽吶。”

“對,她不聽。”

兩個老婦人一唱一和。

葉茵不耐煩與她們胡攪蠻纏,轉身對曹習文說:“別管她們,你只管去請,我在這裡看着。”說著故意提高聲音道:“順帶告訴莊子里的人,有兩個陌生的老太太住進來了,讓他們來認識認識新街坊。”

曹習文“嗯”了一聲,就要拔腳出門。

那倆個老婦人頓時急了,一個開口罵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怎麼恩將仇報?說好就是進來避一避風雪,現在怎麼還要把我們的事兒給抖出去?”

另一個卻緊張兮兮地勸道:“姐姐,要不然你就幫幫他們吧,也省得咱好容易逃出的宮,卻稀里糊塗在這仨人手裡壞了事兒。”

葉茵一聽,忙轉了笑臉問道:“你們有辦法了?”

“那當然,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我姐妹倆雖然沒生過孩子,可想要把孩子給拿掉,那可是在行得很呢。”

曹習文一聽急了,“不可!我們是想找人幫忙接生,怎麼能把孩子拿掉!還請老人家無論如何幫幫忙,替我這朋友的媳婦接生一下,我曹習文感激不盡!”說著,便單腿跪了下來,言語甚是誠懇。

李重延已死,惟有他媳婦肚子里這點骨血了,若再不替重延保全,如何對得起他生前的託付!

被喚作姐姐的老婦人見曹習文出言懇求,笑眯眯地說道:“好,好,你比那個沒家教的野丫頭要懂禮貌得多,你既然這麼誠心誠意地求我,我就幫你一把。”

葉茵雖然性子刁蠻,但因父親是禮部尚書,說到禮教如何能不知,如今卻被譏諷為沒家教的野丫頭,當下紫了麵皮便要反唇相譏,卻被曹習文呶嘴示意,這才強壓下性子,半信半疑地回了一句:“你真的會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