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胡英見他心疼水管,笑道“只借你十支皮水管,之後損耗所費皆由我胡英貼補於你,定不教你的水龍兵吃虧。 ”

千戶無奈,只得領命去了,不一會兒便來回稟一切已準備停當。

恰逢那群小部族群歇息了一會兒,前來叫罵第二陣,還有些不怕冷的索性褪了褲子在陣前又晃又跳。他們想反正弓箭是射不到的,便越發地肆無忌憚。

不料城樓上水龍千戶的小旗子一揮,忽然十支水龍噴射出來,直衝那群部族的頭頂上澆來。這時城下的所有人才發現,與先前噴垮了火炮車的白色水練不同,這次的水居然是黃澄澄的,其中還混着一些塊狀的物事。

城上的千戶轉頭向胡英無奈言道“將軍,這城下積糞池裡的量也沒多少,估摸噴個一會兒就要斷了。”

“無妨,噴一會兒就足夠了。”胡英捏着鼻子憋住笑,幸災樂禍地在城樓上欣賞這場黃色的“雨景”。

那群伊穆蘭小部族群待發現頭上從天而降的是什麼東西後,不由地紛紛開始四處逃竄。

有些惱怒得想要破口大罵者,剛一張嘴又被灌了不少,只得強忍了怒火低頭避讓。還有些慌裡慌張地想拿兵刃去撥,冷不丁撥去了左右人的臉上,大伙兒正有氣沒處撒,又分屬不同部族,便將怒氣全化為拳腳招呼在那亂撥之人的身上。

最要命的是這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的天候。不少人穿的暖絨絨的皮襖子上忽然結起了一層異色的冰晶,其間還凍結着各種形狀的塊狀物猶如掛件一般地依附在身上。

一時間棄了怕冷,不棄怕臭,真是無比煩惱。

胡英見伊穆蘭人抱頭鼠竄不一會兒就逃個乾淨,只區區十支水龍便退了兩萬軍勢,甚是心滿意足,笑道“千戶又是一功,只是這一功我不好奏明陛下,恐污了聖聽,莫怪。”

千戶忙擺手道“快休要提是我的功勞,這麼糟蹋了皮水管,被我那太液城中的祖師爺知曉是要吃板子的。”

城上這兩人暗笑不提,那群小部族蜂擁而來,又鳥獸而歸,逃回大營尚未進入已將守營的士兵熏得作嘔不止。溫和恰好在營前觀望,得知後只能叫兵士在營外沐浴更衣。不料被潑中的兵士多達兩三千人,燒不及洗澡水的只能拿冷水應付沖刷。於是那些洗得牙齒上下打戰的人幾乎沒洗出半條命來,到了夜裡發起高燒不退者竟有一千三百多人。

溫蘭在營中聽說後不由大怒,本想藉機羞辱碧海長一長己方士氣,反被碧海不費一兵一卒甚至連一支羽箭都沒費就被退了軍勢,當即打算下令責罰那些沖在前面被噴得丟盡顏面的部族。

蘇佑在一旁大笑道“大巫神何必認真,碧海國的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也只好得意一時。只需咱們擬好了對策,自然有讓她們哭的時候。”

溫蘭一聽話中有話,問道“國主可是已有妙計?”

蘇佑從懷中取出一冊《雲策》執在手中晃了晃笑道“自然是有的。”

溫蘭知曉《雲策》的厲害,也知曉慕雲氏的本事,他見蘇佑竟然肯出謀劃策對付碧海國,一時喜憂參半。喜得是他終於開了竅肯對碧海舉刃相向,憂得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掩了什麼詭計在後頭。

蘇佑見他神情猶豫,正色道“之前我帶着火炮營去攻城,雖是試探,但被一群水龍兵退了軍勢終是心中不服,所以這幾日我便想了個計策,但是須得大巫神協助我一道破敵方可成事。”

溫蘭見他說得認真,暗忖不管他是何居心,且先聽聽他的計策又有何妨?於是躬身道“如此老臣求之不得,不如咱們入內帳細說,請國主將擬好的計策細細教我。”

蘇佑微微一笑,說道“好”,將手中《雲策》一卷,指着內帳道“請大巫神隨我來。”

溫蘭隨着蘇佑入了王帳,之前都是在外面的大帳之中議事,內帳屬於國主的私密之地,自然是不得入內,蘇佑今日直接將溫蘭請入內帳,溫蘭不覺有些詫異。

此時帳內跪候着二女,正是赫氏二姝。

赫萍手托一大盤沙棘果,仔細地添在了在案上數碟瓜果的中間,赫琳則小心翼翼地泡着茶,茶壺乃生鐵所鑄,壺身黝黑髮亮,風格甚是粗獷。溫蘭尚未靠近案幾,已聞得一陣苦澀的茶香,正是伊穆蘭名茶惡鴉。

蘇佑一揮手,二姝會意,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二人在帳中。蘇佑朝客座做了個“請”的姿勢,自己卻不上王座,只在對面的客座上自坐了。

溫蘭不解何意,剛要發問,蘇佑已是開口悠悠地一句

“老楊……許久未曾與你喝茶了,此處也無外人,不如咱們依舊溫一溫舊日的好時光,可好?”

溫蘭一怔,有些摸不透他的用意,但瞧他面帶微笑,笑中又掩飾不住幾分落寞,想起這些時日里他雖貴為國主居於高處卻不勝寒意,也着實寂寥,惻隱道“好,那老楊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蘇學士請。”

蘇佑順手將《雲策》擱於一旁,執起茶壺一傾一收,倒了一盞,隨即將茶盞傾空,學的正是當年在太液城中第一次飲惡鴉時溫蘭泡茶的手法。

“你為了國事殫精竭慮,日夜操勞,國中大半的軍政要務,多虧了有你方能成事。”

蘇佑邊說便將茶壺二傾二收,替自己斟了一盞。

溫蘭聞言色變,此話的分量不可謂不重,在旁人聽來分明是意指他專權跋扈。他正要開口辯解,蘇佑卻伸手示意他先莫要說話,執着茶壺三傾三收,親自端到溫蘭的案前替他斟了一盞。

“這是第三盞,你教過我,這也是最好的一盞,因為分寸恰到好處。”蘇佑說著,將茶壺置於一旁嘆了口氣道“老楊,曾幾何時咱們也都是明着說話不着暗語的。譬如我誇你贊你便是真心譽你,你搖頭作否便是心中不願。從何時起,咱們之間竟然要把彼此的話托在掌上翻來覆去地掂量猜忌,變的如此疏遠了?”

蘇佑指了指空空的王座,接著說道“你看那裡,雖然只是個座位,然而每次我一坐上去,你們便三跪九叩地奉着,說話藏着掖着。我呢,不知不覺中被托在了高處,也總想着得謹言慎行,莫要顧此失彼。時日久了,把自己要說什麼想說什麼給拋在了腦後,反而只琢磨着該怎麼說或是該不該說。到最後,竟然變得越來越無話可說。老楊,你難道沒有這樣的感覺嗎?”

幾句話平淡無奇,卻直指人心。溫蘭聽了心中為之一動,忍不住張口道“國主,其實我……”,話剛出口,被蘇佑一個責備的眼神投來,忙改口道“蘇學士,其實我老楊也是覺得可惜,咱們在太液城裡的那段日子,雖說我確實有不少事是瞞了蘇學士,但說話的時候大多還是坦誠相見的,何況我對蘇學士向來不曾有惡意,蘇學士對我也是知無不言。可今非昔比,蘇學士終究是坐在了這個王座上,有時候……對我的諫言也未必肯如先前那般入耳三思,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蘇學士心裡對南境的維護之意與我的南征之意全然相反,所以說什麼話都總是背道而馳,我……我也是無可奈何。”

溫蘭說的是實情,也是心聲。

溫氏與慕雲氏都是足智多謀的典型,然而雙方行事卻截然相反。

慕雲氏行事向來標榜陽謀軍略,主張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取勝,然而在謀劃軍略時卻陰計連連無所不用其極,尤其擅長偽報流言,金山之戰便是最好的例子。

溫氏不擅軍略而擅長於潛伏敵陣後尋找敵方弱點猛打七寸要害,看似陰毒,卻總是借力打力,靠的是四兩撥千斤的巧勁,自己本身倒沒多少作惡的痕迹,就好比南華銷金案。

一個是里陰外陽,一個是內陽表陰。

纏鬥一處,頗是難解難分。

蘇佑笑了笑道“你終於也肯與我說幾句真心話了。我知道你說的是實情,我說的也是。所以今日我不想坐在那王座上,我只想與你心平氣和地說上幾句,心裡怎麼想的便怎麼說,就像方才我說軍政要務多虧了有你,便是實實在在地謝你助我別無他意,你也不要往別處多想。”

溫蘭見他說得真切,低頭想了一會兒,道“好……”

蘇佑這才神色一舒,回了座位,坐下說道“方才你問我有何退敵之策,我說是有的。”

溫蘭聽他說到重點,精神一振“請蘇學士明論。”

“說退敵之策之前,我想先問你一件事。我伊穆蘭眾鷹刃血三族各有所長,若能團結一心便不愁敵不能破,是也不是?”

此話正是溫蘭最苦心經營的一件事,出征前他便為了三族合力南征煞費苦心。

“正是。”

“然而你先使血族任前鋒繞城攻打,後使刃族試探虛實,再使其餘小部眾合力群攻,結果三陣皆敗。”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