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可是答應過有錢了給自己買十二套衣服的，如今反過來自己實現了他的承諾，所以他打算賴賬了？
宋榮兒聽她略微氣惱的口氣，心裡更生出歡喜，有意不答，留給她一個浮想聯翩的背影。
孟子君還想追問下去，可他們已經出了小巷子，現在的大街上行人更多更不方便問東問西，要是讓人誤會是小情侶打情罵俏不知道惹來多少目光，是以她只好閉了嘴，乖乖跟着。
片刻之後，他們回到了小攤子上，周圍的攤主們都已經在收拾攤子了，好些人都已經走了。
他們到的時候，葛翠萍也在積極收攤，不過身旁還跟了個男人。
那男人身形消瘦，衣着髒亂，看背景卻有些眼熟，只是沒辨出到底是誰。
正當宋榮兒和孟子君納悶互視時，那男人正好轉過身來，這才驚訝的發現，那人是宋榮林。
只是才幾個月不見，他竟然瘦了這麼多，而且皮膚松明顯弛粗糙了，臉色也憔悴滄桑了許多，身上穿的無論是搭配還是料子都比從前還要差上幾分，因為這樣的穿搭再加上這樣的面色，整個人看上去老了整整二十多歲，說宋榮兒的爹都不為過。
反倒是他們兩個，一個越發英俊挺拔意氣風發，一個越發聰明睿智才貌雙全。
兩相對比，雙方都大吃一驚。
但驚訝過後，宋榮林卻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因為深覺他們已經不在同一條起點線了，所以，不由自主地難為情起來。
宋榮兒其實內心裡也是波瀾不小，只是他到底比孟子君沉穩不少，並未顯露在臉上，只是微微一愣，而後又自然而然的旋起微笑，近到跟前，雙掌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醇厚又親切地問候道。
“最近還好嗎？”
宋榮林動容了一下，感覺到真誠的問候，內心裡既想一吐不快又礙於他是個男人不得不打掉門牙往肚子里咽，只得故作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干我們這行，辛苦是常有的，但——很踏實。”
說完，他又抬起頭來，沖宋榮兒扯了扯嘴角。
宋榮兒輕點了點頭，目光又順着他的臉，落在他的肩膀上，上面落了白白點點的許多頭皮屑一樣的東西，順手幫他撣了撣，卻惗出一些鹽晶子。
宋榮林解釋，“我在碼頭幹活，平日里搬搬抬抬，身上難免沾染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宋榮兒相信，這樣瘦削滄桑的樣子，可不就是在碼頭日晒雨淋搬搬抬抬才造成的嘛。
只是他身為男人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同樣是男人的宋榮林，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又重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
宋榮林反手拍了拍他的手，也是靜默無言的給了一個男人才懂得我很好的眼神。
宋榮兒鬆開了手。
宋榮林轉頭看了葛翠萍一眼，似是有話還未說完，可葛翠萍卻挪開了視線壓根不想聽他再說。
宋榮林只好失落的收回視線，回過頭與宋榮兒告了辭。
“今晚還有貨要趕着裝船，我就不跟你們多說了，先走了。”
宋榮兒點點頭，孟子君應了一句，慢走。
宋榮林轉過身，朝着反方向走去，與葛翠萍擦肩而過時又戀戀不捨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她一直背過身不願多看，宋榮林就低下了頭，大步流星地走遠了，再也沒回過頭。
孟子君和宋榮兒都看着不忍心，卻也說不出一句為他辯解的話來。
後來上了回家的車，在車上，葛翠萍有意無意的跟孟子君說起剛才的事情，“他是來聽我一個答案的，他說我都考慮了這麼久，是去是留該有個結果了。
可是我心裡怎麼想已經說過數十遍了，他還要再問我，無非是想聽到我願意留下的話。
可我實在不願意，反而在他一次次追問之下，覺得心煩意亂。
而且家裡也不太平，要不是娘家哥哥也在添亂，我肯定要躲到娘家去的。”
孟子君沒說話，給了她一個擁抱。
葛翠萍靠在她懷裡安靜了片刻，直到回了村裡，她才又皺緊眉頭，卻不再開口訴任何苦楚，身單影只地往裡闖，像是要闖關渡劫一樣。
孟子君心有感觸卻也無話可說，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遠去，再有宋榮兒拉着她往自家屋裡去。
翌日一早，天空下起小雨，雨水沖刷而下，濕漉了整座大山。
大山裡，勞作的人們只得休息在家，聽雨聲吹牛皮，自娛自樂好不逍遙。
可孟子君他們卻不能逍遙，今日是孟子君頭一天去醫館，也是宋榮兒第一天去書院這麼重要的日子說什麼也不能遲到了。
可是葛翠萍卻遲遲不來，以往這個時候都是她等他們，今日卻反過來了。
孟子君扒着門口眼望前方，終不見葛翠萍的身影反倒是看着水汽氤氳的大山看的出神。
傘面上的雨水低落下來，打濕了髮絲，她才回過頭來，自覺往傘里縮了縮。
“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或許山路濕滑她過不來，不如我們去找她吧。反正也是順路。”宋榮兒提議。
孟子君點頭。
可當他們找去時葛翠萍已經起床了，只是臉色不太好，孟子君問起，她說小日子來了不方便出門，孟子君信以為真就沒再多言，轉身和宋榮兒先上了鎮。
到了鎮上，宋榮兒先送孟子君去了醫館，再折返自己去書院報道，孟子君想到什麼未有交代，又追了出去，迎着綿綿細雨，硬塞給他幾兩銀子說男人在外萬事都要打點，讓他自己看着處理，然後又迎着雨匆忙折回。
只是跑到半路上，又被宋榮兒追了上來，他將手裡的雨傘塞進了她的手裡，然後自己帶着銀子走進了雨里。
孟子君愕然地望着遠去的被細雨打濕卻依然挺拔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
晌午十分，這場雨才漸漸停息，陽光透過雲層照射下來，將地上濕漉漉的水坑照得金光閃閃。
孟子君忙裡偷閒地靠在醫館門口站了會，望着來來往往的路人，遙想宋榮兒此刻在幹什麼，上了什麼課遇到了哪些人。
可迎面走進來的卻是她不太想見的人，孟子君收了收視線，轉身進了屋。
那人也跟了進來，在櫃檯前站定，“孟大夫早！”
“都晌午了，柴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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