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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宮中的來人迎進前院的敦怡堂。~擺上香案,鍾家一眾人等齊齊跪下接旨。

從垂花門出來的賓客,有些登上馬車還沒出發的。聽到宮中來了賞賜,不覺得都等在門口。派跟來的丫鬟婆子去探聽一二。

太后的懿旨褒獎了宋氏,說她不負皇恩,為忠臣的後代留嗣有功。

賞了她一些首飾、衣料和補品,也賞賜了新生兒一些吉祥如意的物件。

對鍾家未滿周歲的長子鍾明儀,也順帶一併賞了。不過,對他的母親楊氏,賞的物件就發人深思了:一本《女誡》和一面銅鏡。

在場的人,均不覺錯愕了。

宮中來人離場後,大戲看完,各家女眷紛紛撤退。

第二日,京中官眷的圈子裡,就流傳開了此段新料。

對鍾府最直接的影響,就是楊氏被迫低調起來,跟宋氏形成勢均力敵的狀態。當初鍾澄欲納貴妾,挾制楊氏保護女兒的目的,想不到兜兜轉轉,在外來力量的摻和下,還是最終達成了。

六月底鍾母冥壽時,獨自對着母親的牌位,鍾澄百感交集,聲淚俱下。

“娘,您有孫子了,白家妹妹......也有了個更好的歸宿。妙兒也長大了......乖巧得讓兒子心疼......楊家父女再也不敢對她下手了......”

楊氏重新掌家後,自然而然地,步搖就被提拔成她手下得力的管事媳婦。這讓同為陪家丫鬟的華勝,心裡有些酸酸的。

當初四個陪嫁大丫鬟,如今只剩她跟步搖了。

就是楊氏也給她找個管事嫁了,也超越不了步搖去。

那蹄子當初竟然用“不願當通房”這招來討好主子。她怎麼就沒想到呢......現在若是讓自己侍候姑爺,她也是不願意的......

楊家又送來幾個水蔥般的小丫頭,沒準該輪上她們了。不知是該羨慕,還是該同情這幫人。

這日,華勝正躺在床上瞎想,同屋的丁香,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又神情慌張地跑了出去。葉子·悠~悠.yzuu.

華勝心中生疑,自從丁香被提拔成一等丫鬟後,就急於在太太面前表現。上回那燒水的事,本來都找到替罪羊了。過了許久,還是被這賤蹄子供了出來,害得她也跟着挨頓板子。

該不會乘太太不在家,整出妖蛾子了吧......跟着去看看......

躡手躡腳跟在她後面,華勝來到離梨清苑不遠的一處廢棄屋子外面。她躲在屋外的樹叢底下,側耳傾聽......

“看清楚沒,真是出去給外人遞東西了?”

“沒錯,是個穿舊衫的男子,好幾次了,都是用包袱裹着......”

“你這次立功了,回頭我向太太提提!”

“能不能讓俺進外屋侍候,俺不想在外邊跑來跑去!”

“行啊,我跟主子說說......”

“你說此次,太太會如何治宋姨娘?”

“不好說,畢竟是聖上......”

聽到了該聽到的,華勝矮着身子,潛回了下人住的小跨院里。自此,她對梨清苑那邊的動靜上起心來。

有天下午,從外面替楊氏買胭脂回來,華勝就見有個陌生男子,在鍾府院子圍牆外瞎轉悠。

起初她也沒在意。誰知過了一會兒,角門裡出來個小丫鬟,跟那男子閃進旁邊那座廢棄的鄰家院子。那丫頭好像正是宋氏屋裡的......

華勝跟了過去,也不敢靠得太近,躲在外頭的破牆旁邊,隱約聽到了一些......

“就這些?別說賣了,就是典當也沒幾個收的......”

“哥兒夜裡睡不安穩,小姐也沒辦法!”

“好了,再攢一些就叫上我吧,每次偷偷摸摸的,來一次不容易......”

兩人又說了幾句其它的,那裡隨後就有響動。華勝忙躲進旁邊的斷壁後面。

接着,那男子就出來了。.yzuu點

從縫裡偷偷嚮往瞄,華勝發現那男子,長得倒是不賴,不像是不正經的人,倒了幾分書卷氣。和常來家中跟老爺舞文弄墨的仕子們,倒有幾分相似,十八、九歲的樣子......

鍾家高調地把白綺嫁給進士當娘子後。府里的一眾丫鬟們,又是妒忌,又是嚮往。一個綉娘,平庸之姿,都能嫁得此般好。讓華勝很受鼓舞,心裡對未來的生活,憧憬起來......

跟步搖、玉簪不同,她不是楊家的家生子。是以四個大丫鬟中,她最不受重用。私下裡,她也攢了一筆銀子,等找到意中人,到時替自己贖身......

若是也能碰上個窮書生,只要人肯發奮,就是陪他吃糠咽菜,過苦日子,也算有個盼頭。不像在楊家或鍾府,隨時都有被主子放棄的可能......

是以,她對文質彬彬的書生一流,猶有好感,決定先不聲張。

晚上,楊氏回到府里。

在外間替大少爺備涼開水時,華勝就聽見丁香,在裡屋跟她們彙報着什麼!心頭一緊,想着她們該是在說那件事......

家裡風平浪靜了,妙如卻沒能閑下來。

上次將錦繡和煙羅借到梨清苑幫忙。事後,宋氏特意在鍾澄面前,誇獎了這兩個忠僕。

讓鍾澄也起了心:這幾位是母親留給妙兒的。這些年來,在秦媽媽的帶領下,對女兒倒也是忠心耿耿的,就出了向遞消息的錦緞。被女兒敲打一番後,發配到嬋兒院子里,後來倒也老實了。對新主子盡心儘力起來,上回嬋兒還向她姐姐討要來着......

她們年紀都不小了,是得為女兒新備一些伺候的人了。這些得趕緊配人,以後妙兒出嫁,也好有幾個貼心的陪房。

鍾澄委託秦媽媽,在他身邊小廝管事中,挑幾個不錯的,讓浮閑居到了年紀的,趕緊先配對了。

織雲、煙羅都只有十五歲,可以再等兩年。錦繡十七歲了,鍾澄作主,讓星魁娶了錦繡。

妙如現今就在張羅,她身邊丫鬟出嫁的事。

等忙完這些事,又從上回新進的丫頭中,挑了兩個十歲左右的,補充到院子外頭打雜,取名為沉香和青黛。

剛歇下來,妙如被薛菁強拉到薛家去了。說是祖母要見她,順便讓她幫着畫畫像。

第三次來到薛府做客,妙如感到有些不同:薛府里的下人,看着她的眼神,從上次的同情,成了現在暗含一絲欽佩,讓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來到薛老夫人的院子里,被拉進裡屋後,她才明白原委。

原來上回替菁妹妹畫的小像,被製成花燈,掛在老夫人的床頭了......想是元宵節取勝後,就被她祖母收藏了。

見到妙如來了,老夫人忙把她叫了過去,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老人家臉上滿是歡喜。問起了她在家中,如今的生活,還叫她時常來家裡玩。

想是聽到之前鍾家那些傳聞,也憐憫上了。

妙如心中有些鬱悶:這種感覺真不好,讓她無從適從。其實她不是很習慣,被人當作可憐人來同情。

到了掌燈時分,老夫人硬是留她在家中用膳。

廳里四周挑着角燈,堂頂正中間吊著盞五福呈祥巨型宮燈,照得屋裡跟白晝一般。

府內的下人伺候時,只聽見碗碟碰瓷之聲,並無丁點低語的喧嘩。薛家雖是武將之家,卻也是世代簪纓之族,規矩還是不少的。

在這種氛圍下,妙如越發謹小慎微,不敢放開了胡吃海喝。表現得極其斯文優雅。望在主座薛老夫人眼裡,滿是欣賞。跟兩兒媳暗中交換着眼色,連連點頭。

席後,陪着薛家長輩留在裡間,吃了一會兒茶。妙如就起身告辭回家了。

薛老夫人讓兄妹倆將送她到門口。

路上,薛菁問起:“妙姐姐,你怎地都吃些素菜,剛才那兔肉可鮮嫩了,是哥哥他們昨日在山裡打來的......”

妙如忙把去年初春,因腸胃不適引發的那場大病,給講了出來。

聽得薛菁連連為她惋惜:“真可惜了,那你豈不是少了許多口福,哥哥他們帶着我,外出打獵時,經常還烤着來吃的,可美味了......”

“是啊,那就更不能吃了!烤着來吃,對我這腸胃可真不行。且那樣對肺臟也不好。還不如這樣煮着來吃......”妙如一臉的鬱悶。

“哥哥,咱們也下回也那樣煮着吃,好不?妙姐姐,你回去把那打底的和醬料都列出來,抄一份給我們!”薛菁十分豪氣要立馬去嘗試,頗有敢為天下先的俠女風範。

妙如應諾,坐上馬車,帶着丫鬟和護衛,就往回府的路上駛去。

“車上可是鍾翰林府上的?”馬車走在半路上,突然停住了。傳來一位年老阿伯的聲音。

妙如讓織雲下去,打探一番,看是何情況。

過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她回來稟報,鎮國公府四公子,說是認識姑娘,想請她下車到一旁敘敘話。

撩開車簾,妙如就看見,靠近街邊拐彎的地方,是羅家那個剛立功歸來的小將。他立在馬上,斜睨着她所在的方向,在黑暗中等着妙如下來。

被織雲攙下來後,走到他跟前,妙如正要詢問有何貴幹。

對方用他那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她身後的丫鬟。織雲戰戰兢兢不敢跟過去,妙如示意她先回到馬車那頭去。

羅擎雲慢悠悠地,從胸前衣襟里,掏出個布包來,布包打開原來是張紙。

展開那紙,他把上面的內容對着妙如,沉聲問道:“這是你作的?”

原是那幅奔馬圖。

從上面的筆法看來,不是傅紅綃手裡最初的那張。

那就是薛斌取走的眾幅之一了。

妙如點了點頭。

得到她肯定的答覆,馬上的那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收起畫紙,滿臉鄙夷地輕哼了聲。說了一句讓妙如羞愧欲絕的話:“小小年紀,仗着有一點小才,到處賣弄,還不只往一個男人手裡送,你還有沒有廉恥?”

說著,他把手裡那張畫,撕成碎片,往上漫天一撒,駕着馬揚長而去......

留下一臉錯愕的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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