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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義憤填膺。

芳娘聽着卻很是尷尬。

她本就不是這個院里的人,又是太太身邊過來的,便覺得這話是衝著她說得的。

她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覺得渾身難受,便只好裝傻充愣地勸喬月不要生氣,再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等東西準備好了,她便逃也似的提着籃子去做葯膳湯了。

喬月回去同宋姨娘復命,說叮囑過的話都說給芳娘聽了。

宋姨娘點頭,又對她道:“一會兒葯膳做好了,你找個理由,讓她親自送過來給我。”

芳娘看在爐子旁邊熬藥膳,打着扇子,卻有些心不在焉。

等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那葯膳險些熬糊了,便趕緊拆了小火,將砂鍋從爐火上移開了。

將葯膳倒在盅里後,她便去喊喬月。

“姨娘的葯膳妥當了,姑娘可以去送了。”

喬月卻捂着腹部皺眉道:“我有些腹痛,忍不住想要去趟官房,要不芳娘你替我跑一趟吧。”

話剛說完她就“哎呦”了一聲,腳下生風般,轉眼就沒了蹤影。

芳娘只好自己端着托盤往宋姨娘屋裡去。

宋姨娘正在繡花,見芳娘來了,笑着讓她去看自己繡得小老虎。

這是預備着給齊大太太的孩兒做虎頭帽的。

她的綉工是這府中最好的,從前老太太給大老爺親手裁製衣裳,上面的繡花多半是宋姨娘來做的。

芳娘讚不絕口:“都說蘇州的女子手巧,可為皇帝制龍袍,可我瞧着姨娘的手藝也是極出色的,不必那些個綉娘們差多少。”

宋姨娘笑了笑,道:“我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拿不上檯面的,又怎麼能跟秀娘們比較。”

“不過是想着能為太太分一份憂,可又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就只能做做這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給她孩兒用了。”

芳娘心裡七上八下的,忍了好幾忍還是沒忍住。

她問道:“太太那邊是不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

宋姨娘眉頭不着痕迹地動了一下。

面上卻是一派神色平靜。

“我只是知道她近來手頭緊得厲害,急需大量的銀子,可究竟為著什麼就不知了。”

“不過倒是聽到點消息,說是太太在外欠了人不少銀子,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芳娘的神情裡帶上了幾分焦急。

她迫不及待道:“宋姨娘,可否讓我今晚去一趟太太的院子,我有些事要同太太講。”

宋姨娘將湯慢慢往小碗里舀,道:“現在就去嗎?恐怕太太已經歇下了吧?”

芳娘急得不行,就好像被扔到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宋姨娘見她那副樣子,饒有興趣道:“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是明日不能說的?”

芳娘結結巴巴道:“無……無事,就是我想着……”

“您想着什麼不如眼下直接說出來,說不定天亮了再說,事就變了味了。”

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芳娘一跳。

定睛一看,齊宸正撩起帘子從內室里走出來。

她不是拿了銀票就回去了嗎,怎得又回來了?

芳娘趕緊同她問好。

齊宸卻笑道:“您這好問得我真是滿心複雜,我母親如今還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又如何好得。”

芳娘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深知自己有錯,便垂頭站在那裡。

齊宸在她面前站定,直接問道:“先前有人藉著我舅舅的名義,讓我母親拿一筆錢去衙門裡救人,這件事你可清楚?”

芳娘不言不語,只木頭樁子似的站在那裡。

齊宸又道:“那人把我母親的體己銀子都拿走後,沒幾日又折返回來,開口又是一大筆,我母親捉襟見肘,便在外面借了一筆款子,走得卻不是正經的門路,這個你又知道多少?”

“簽八百兩欠款的銀票,只需押了二百兩在其它錢莊里做保證,無須抵押田宅房產古董字畫,卻能拿到手六百兩,這樣好的買賣不知芳娘以前做過沒有。”

芳娘額頭上的汗都要留下來了。

她跪倒在齊宸腳邊,低聲道:“小姐莫要往下說了,老身是個粗使的下人,無須您給留臉面,只是太太是您的生身母親,您不能不顧她的顏面啊!”

齊宸聞言反笑道:“你倒是為我母親着想,既顧着她的臉面,為何還要在其中牽線搭橋,讓她同那些不正經的人那裡借了銀子來給旁人?”

“我那舅舅人早就死了,不過是衙門裡沒查出結果來,才按着沒給定論,倒給你們留了機會鑽了空子。”

芳娘嚇得不輕:“小姐,這話可不能胡亂說!您那舅舅如今就在衙門裡,這事您舅母也親自來說過的,太太可都知道的。”

齊宸冷笑了一聲,道:“那你倒是同我講講,為何那替我舅舅傳信要錢的周大爺會和你的老姐妹王婆子熟識。”

“王婆子家窮了一輩子,如今卻突然有了進項,不僅家人穿金戴銀的,還能有閑錢去收拾院子,你既是她的好姐妹,便與我說來聽聽,她家的那些銀子是如何得來的,也好讓我開開眼界。”

芳娘被她問住了,張口結舌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齊宸步步緊逼:“事到如今,您還是不打算說實話嗎?”

芳娘神色變了幾遍,緩緩低下頭,突然落下淚來。

她哽咽道:“那王氏的確是我的老姐妹,從前在姑蘇老家做姑娘時,我們兩家住得近,素日里關係也好。”

“後來我嫁了人,隨着相公來京中討生活,時日久了,與她那邊便斷了聯繫。”

“幾個月前,我去茶行里給我兒送些吃食,卻正好巧遇了她,這才知道他們一家也搬到京城來了。”

“後來我去她家裡坐了幾次,見她家裡過得不錯,便閑來問一句家中的營生是什麼。”

“她便同我說,她兒子是在那暗庄做事的,若是想用錢只管找她,放出來比外面那些正經的大莊子方便不說,還不必抵押資財,日後還清了,就連底細都查不到的。”

“我當時不過是隨便聽了一耳朵,就沒往心裡去。”

“後來在院子里服侍太太時,有人說舅老爺那邊找上門來了,太太去見過之後心情就很不好,坐在那裡嘆了半晌的氣,翻箱倒櫃地找了幾張銀票,讓小璇姑娘給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