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就着江秋白的手坐起身來，看了楊婧一眼，嘆了口氣。
心中還是彆扭得厲害，“你明明知道我不想看見她，還非要將她帶來，這不是存心氣我是什麼？”
“母親，阿婧是我的娘子，就算你再怎麼不喜歡她，我也終究是要和她過完一生的。”江秋白的話不像是說給江氏聽的，反倒是像在對她承諾。
楊婧低眉順眼的聽着，不好搭話。
“你真是！”
“姐姐，你現下可氣不了，當心身子！”舅媽適時地上前扶住江氏顫抖的身體，“我瞧着小楊也沒什麼不好啊，姐姐你是哪裡看不上眼了？”
楊婧悶聲一笑，只覺得江秋白這舅媽實在對她胃口，便抬頭回以一笑，好死不巧被江氏碰上。
江氏指着她的腦門罵道，“你看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姐姐！這說明你這兒媳婦心境豁達呀，你瞧你都當著四郎的面這樣說她了，她卻半分不氣，這要是換在我家江郎手中，我定要推舉她做打頭的女兵！”
“舅媽才是真正豁達之人。”她看向江氏，“其實婆婆不喜歡我，也實屬正常，我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家世，的確配不得四郎這樣的天選之人。”
這一番話說得江氏心中卡着的大石鬆動了不少。
“虧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但這話聽在江秋白耳中卻有些莫名的刺耳，她有她的好，即便是他的母親，也不該隨意詆毀。
“阿婧。”江秋白的聲音極為突兀的響起。
楊婧愣了愣，“怎麼了？”他怎麼突然叫她？
像是在有意打斷屋子裡的節奏。
“既然母親病體有恙，不便閑聊，我先帶你去見父親吧。”說著，江秋白無視江氏的獃滯，帶着她走了出去。
“你這樣…不怕你娘傷心嗎？”出了門，她諾諾道。
“你是我的娘子，理應得到我家人的尊重。”
她笑笑，“沒想到你表面上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實則內心卻還是挺地道的。”
“地道？”江秋白不知自己怎麼會得到這樣一個嘉獎名詞？
楊婧：“是啊，地主之誼。”
他提步跟上，“時至今日，阿婧你居然還在自欺欺人。”
“我沒有。”
身後的腳步聲一停，楊婧佯裝不知，繼續向前，圓拱門外有下人探首看來，卻不敢現身。
江秋白不出聲，也沒有叫停。
楊婧已是極盡其能的放慢了腳步，眼看着就要出了這個院子，她忍不住地停下，回頭問：“你愣着幹什麼？”
“你我之間，就好比現下的距離，看似很遠，越來越遠，可實際上只要阿婧你停下腳步，回頭望一望，我，都會跟上，就像現在一樣。”他三步並作兩步，白色的衣擺如同聖潔的白蓮花一般綻開。
楊婧獃獃看着他，直到被人一把摟緊了懷中。
“阿婧，我很確定，我想同你攜手一生。”江秋白緊緊圈住她，說話間吐出的微小熱氣甚至能夠噴到她的耳後，“阿婧，你呢？”
“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未曾嘗試，又怎知不可？”
楊婧不知如何回答了，掙扎了幾下，“你先放開我，好好說話。”
“我這樣說話便很好。”
“我怎麼從來不知，你竟也會有耍賴皮的一天。”
江秋白好聽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如同唱着催眠曲一般，讓人聽了想閉上眼好好感受，“以前不會，那是因為你不會走，現在倘若還不會，便只能眼看着你走了。”
她心中有一絲異樣的感覺冒出心頭，說不出為什麼，嘴角就是控制不住的彎了彎，彎了又彎。
“阿婧，你就答應我吧，此生我絕不負你。”
楊婧被這話撼動了。
可腦中的理智始終在與脫口而出的“我願意”誓死抗爭，“不，不行，太快了。”
他們之間，不該有這麼快。
江秋白握住她的雙肩，拉開了一些距離，雙眸緊緊地咬住她的視線，“在遇到你之前，我曾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要受困於柳州這方小小天地，按照世人期許的模樣活着，做一名父母希冀的君子。”
“但你出現了，你讓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破戒，想要踏出自己畫好的圓圈，我一次又一次地走出又走進，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早就在期待終有一日能有這樣一位不畏世俗的人出現，是你讓我的日子多了生機，多了人理。”
楊婧被他說的再一次動搖，“我怎麼不覺得自己做了這麼多事？”
“哼哼，其實你什麼都沒做，你只是於人群中蔑視我，衝撞我，不服從我，這讓我心中產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征服欲，原先我很想看到你和別的女子一樣，對着我露出崇拜愛慕的眼神，可慢慢地我發現，與其取得你的認同，不如牽着你的手，和你說說話。”
“可是……”她還有顧慮。
江秋白用食指點住她的唇，溫涼的手指觸碰到那片灼熱，平白掀起骨子裡的熱浪。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那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撇開世俗的眼光不談，他的家人，他的父母，恐怕除了那位豁達的舅媽，不會有人贊同他下娶這樣的她。
這些，她又何嘗不懂？
有些南牆，也不是非得撞得頭破血流才能回頭。
今夜的她，只是被江秋白的熱忱嚇退了理智，才會昏了頭的生出許多往日被她按下的想法。
江家西園裡，一片花紅綠意，處處彰顯着江家的權勢與地位。
而她，一身素衣，兩袖清風，什麼也沒有。
這樣的她，如何配得上？
垂眼掩去自卑，楊婧輕鬆道：“你不是還要帶我去見你爹嗎？”
“你這是答應我了？”
“沒有。”她一口回絕，江秋白的眸光亮了又暗，“今日你若不答應我，便不要想離開這裡半步。”
“你知道的，我今日還要別的事要做。”楊婧一副十分認真的口吻說道。
江秋白一下子就懂了。
“我之所以選在今日，也是因為想要給你一個全新的身份。”
“阿婧，我對你是認真的。”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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