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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御史為官十載,卻已換了三個地方,將來就更難說了。他做知縣時住縣署,在應天府做御史之際,卻是賃的宅子,這會兒,自然也是賃的。

謝氏笑道:“我們已習慣,不礙的。”

買房子難,賃房子卻相對容易一些,尤其是順天府近年來外來人口極多的情況。自然,這價錢嘛,沒那麼便宜。顧遙節儉慣了,覺得浪費。她將本意掩飾了一把,笑道:“爺爺不知何時才到,三嬸和姐妹們多住些日子,叫我也有個伴,可好?三嬸若是執意搬走,便是覺得在這受拘束了,才非走不可的。”

謝氏竟然頷首,還道:“是啊,就是受拘束。你三叔不在,你爹倒是三天兩頭回來,又沒多餘的院子,分開些更好。”

這個,男女大防,顧遙無法說你不用介意。憋了會兒,她低聲道:“可是出去住,浪費銀子。”

謝氏聽了這話,笑得直不起腰來,待笑夠了,方道:“銀子本就是使的,花些也是對的。且,那費的是三房的銀子,你操哪門子心?”

顧遙:……

未幾日,謝氏還沒搬走呢,顧御史歸來。一聽堂兄升職,已搬回顧宅,當即決定搬走。不過,他不是和顧遙說的,而是和顧知縣講的。

“陛下已在北京待了一年,遷都之意十分明顯。大伯父有傷在身,南下到太康着實遠了些。不若把他接到北京,再把家裡人接到北京,於此安家落戶。”

這相當於闔家搬遷,可這不是件小事啊。對顧同知和顧御史來說,他們二位倒無所謂,本來就常年不在家。但是對顧老爺子和一直沒出過省的二老太爺來說,這太不同了。顧同知不是很有把握,因道:“二叔和我父親,豈能同意?”

顧御史道:“我知此事不易,但是,聖意已經很明確了。顧家即便不能闔家北上,二哥也要將妻兒都接來才是。”

顧同知信他有鬼,因道:“妻兒接來,我娘便來;我娘來了,二叔二嬸能不心動?如此,只剩大嫂和珏哥兒在家,這如何使得?”

這些,顧同知能想到,顧御史自然也想到了,他說:“重要的就是大侄兒。大伯重病,大哥也被卸了官職,正是用大侄兒的時候。這幾個孩子裡頭,大侄兒和二侄兒的讀書天賦,相對差一些。既如此,不若叫大侄兒入伍,也是一條出路。”

顧同知臉色不是很好。

顧御史口中的大侄兒是顧大老爺的嫡長子顧珏,二侄兒不是別個,卻是他的長子啊。不管自己做父親的是否合格,可是哪有父親不希望兒子出息的?大房的兒子可以從軍,自己這一房,不讀書出仕,便知能做個田舍翁了。

顧御史自然想到這一層,因道:“二侄兒如今不過十六歲,兩次縣試不過,想是壓力過大,二哥不若帶在身邊,鬆快些,興許反有更好的效果。”

顧遙大哥、顧家二爺為何壓力大,還不是因為十四歲的顧琅已過了縣試,成了一名秀才。顧同知想到自己打小在堂弟的光輝下艱難成長,決定不管如何困難,誓要將長子帶來。

心動便行動,顧同知去找路知府請探親假。

探親假,理論上,每人每年都有的,只此去太康路途遙遠,顧同知從未用過。路知府算了下距離,結合順天府春耕的日子,統共給了他三個月的假。

顧遙聽了這個消息,忽然有些打怵。

長久以來,一直盼着一家人團聚。可偏偏事情到了眼前,出了沈姨娘沒死這檔子事。沒死就罷了,關鍵是,顧西的意思,因為淇國公敗兵,死了太多人,像沈鷗這樣出身不好、但本人還算有能耐的,將會被重用。屆時,沈姨娘再以沈夫人出現……

父親他老人家,情何以堪?自己,想是也不受待見了。她和鄭智本來就差着極大的鴻溝,現在,生母的品性出現了“問題”,鄭家該更看不上自己了……

顧遙再打怵,也不可能阻攔顧同知家去接嫡母親人,只能默默給他收拾行裝。

且說宋海棠拿出順天府官方女戶戶籍後,海棠娘好半天才回神,她訥訥道:“海棠,你要自立門戶?”

宋海棠大方承認,又道:“娘你放心,姐姐的嫁妝、弟弟的媳婦錢,我都會承擔。現在搬回去和爹爹一起過年,我也不反對了。正好大姐也要嫁人了,從家裡發嫁更合適。”

見她話里話外都是和宋家撇清關係的意思,海棠娘嚇壞了,因道:“你這為啥要和宋家撇得這麼乾淨呢?不說別的,何家人能沒點看法?”

當然有,只會更看中我!

宋海棠沒這麼說,因為她娘不會信,她只能說:“娘你不懂。人的高度,決定了很多東西。我只能和娘說,何家看中我,除了我本身不錯外,更看中的是我和顧家的關係。只要我和顧姑娘交好,他們家就會善待我。”

“是嗎?”海棠娘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可依舊惴惴不安,她又問宋海棠:“娘不懂這些,何家的人懂?”

宋海棠笑道:“他們不用懂這個,但和顧家交好的好處,滿莊子人,再沒有比何家更懂了。”

“那,就憑這個,你不孝順你爹,都行?”

宋海棠笑道:“我一沒打二沒罵,什麼時候不孝了?”

宋秋菊望着侃侃而談的姐姐,一臉艷羨,她說:“二姐,你這些都是和顧姑娘從書里學的嗎?我也想讀書。”

宋海棠一怔,沒有解釋,道:“回頭我想個辦法,不止你,大姐也學幾個字吧。不圖學多少本事,起碼不做睜眼瞎。”

說做就做,宋海棠先隨姐妹母親搬回家後,雇了莊子里的驢車,進了城。

“顧遙,能不能找個人,教下我妹妹?”

顧遙道:“我試試。你妹妹那邊忙得緊,她能抽出空來?”

宋海棠道:“那養殖場不弄便是。去年我爹開的荒田也種了玉米,收成不算好,倒是餓不着的。家裡雖沒余錢,卻也不欠債,比先前好了不知多少,我也該放手了。”

顧遙真的是越來越佩服宋海棠,任何時候都是明明白白的,該怎樣就怎樣。想着張勝即將迎娶媳婦過門,她讓寒香取了四塊五兩的銀子出來,遞給宋海棠。

“拿去給你姐姐置辦嫁妝吧。”

宋海棠不要,因道:“我才聽說你嫡母要來了,你鐵定不像之前那般自在了,該留些錢傍身才是。至於我姐姐的嫁妝,張勝圖的又不是宋家的錢,我有多大力,出多大力就好。你聽我的,准沒錯。”

顧遙欲將銀錢收回去之際,宋海棠偏又說話了:“不過,這銀子,你別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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