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拒絕了馬車的接送，和墨菲斯一起走在空曠的雪地里，身後的士兵只能悄悄跟隨，畢竟莫利亞斯到風雪港路途不短，他們又不敢忤逆境主大人的意思，只是跟着跟着，就發現前方兩人的身影已經隱沒於風雪之中，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再原路返回。

“你知道嗎？在我剛來雪漫境時，只有我和零兩人，我們在格林小鎮認識了南茜，認識了藍妮，要不是酒館突然發布的委託任務，我可能都不會在這裡過多逗留。”白夜忽然低聲說道，“幾個月前，我都沒想過自己可能成為一名領地的領主。”

“嗯。”墨菲斯輕聲應合。

“你知道我最生氣的是什麼嗎？不是你背着我屠殺貴族和那些冬死病病人，也不是你偷偷幹了許多事情，甚至藍妮，就算她真的因為你而死，我也不會離你而去。”白夜忽然停住腳步。

墨菲斯抬頭：“嗯。”

“其實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在乎這裡，同樣，我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不在乎這裡。我最生氣的是，至始至終，即便加入酒館，你也沒有將其他人當作是夥伴。”白夜轉頭看她，長出了口氣，第一次露出焦慮，不知所措的表情，“你原先的計劃是希望哈勒將冬死病傳染給那個叫做雪兒的女孩，當然你肯定想過會有偏差，萬一咬中的是藍妮呢？甚至到現在，如果藍妮無法被治癒呢？”

“即便概率不高，但依舊存在這種可能性。但你沒有想過找任何人商量，赫爾也好，我也好，其他人也好，沒有一個人，除了我以外，沒有一個人被你當作是值得信賴的夥伴。這才是我最生氣的地方。赫爾和你一樣，對貴族，對人類都有不少的偏見，但出事以後，她的第一反應是幫你，而不是說為了其他人而幫助別人，針對你。”白夜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改變。”

“很早以前，我就對大家說過，即便雪漫境不復存在，我也不會放棄你們。也許這聽起來很冷血，但只有把很多東西分了層次，分了重要性，你才會開始懂得珍惜，懂得取捨。”白夜揉了揉腦袋，換做數個月前的他，肯定不會說出這種話，但現在，他就是這麼想的。

因為一早就在腦海里將所有人分了主次，所以現在的他才能極具目的性的行動。

“你必須要開始慢慢學會接納大家。”

“嗯。”墨菲斯淡淡一笑，“不過，白夜大人，統治者並不需要夥伴。王國的王、人類城邦的領袖、教會的教皇、十二公國的議事長等等，你有聽說他們誰有真正的夥伴？”

“白夜大人，你並不適合當一名統治者。”墨菲斯忽然說道。

“我也這麼覺得，也許酒館館主更適合我。”白夜輕笑，繼續前行，他一開始就沒有和這些大人物博弈的念頭，作為一名領主，他完全勝任，但作為一名成長中的統治者，就如墨菲斯所說，他極不稱職。

缺乏野心，不夠冷血。

兩人結束了這個話題，也下意識都避開了藍妮的事情。

“領地、魔女、災厄以及權力鬥爭，最近的事情越來越多，漩渦也越來越大，我們雖說還只是旁觀者，但看起來不得不被捲入其中。”白夜沉吟了一會兒，緩緩說道，“魔女這邊的招募不能停，領地這邊的發展有你們問題倒不大。從極凍冰原跑出來的白鬼、海上泛濫的污染海族還有呃克，以及當初奧蘭多提到的‘位置之爭’，我總覺得所有事情都隱隱有所關聯。但真正知悉一切的恐怕只有最上層的那群人，我感覺魔女會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鑰匙，而現在，只有我擁有這把鑰匙。”

“與其坐着等死，我寧可選擇主動出擊。但想要和上面的人進行真正的博弈，實力必不可少，過了這個嚴冬，我們的步伐要更加迅速。”白夜對她說道。

墨菲斯深以為然，點頭回答：“沒錯，我這邊也在着手調查這些事情，酒館那邊零也肯定會時刻跟進，一旦有任何消息與風聲，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啊。”白夜感慨了一句墨菲斯聽不懂的話，目前所發生的一切都彷彿陰影中潛藏的神秘之物的一角，但又可以互相聯繫起來，而串聯這些的關鍵必然在魔女身上，無論真相如何，他都必須儘早做好準備。

現在看，其他頂尖勢力如同針對當初杜奧家族一樣針對利維爾家族那是肯定的了，其次就是海爾失蹤的事情，和那個蛀蟲般的卡奇·蘭多夫，這是當下急需處理的問題。

“說起來，那些貴族們的孩子老人你怎麼處理了。”白夜隨口問了一句。

“弄上冬死病送到了無冬城。”墨菲斯淺笑，“您覺得太殘忍了嗎？”

“戰爭總有犧牲者，作為一名統治者，您應該考慮如何將損失降到最低，而不是憐憫那些弱者。許多年前，杜奧家族被滅門，他們選擇了投降，那些劊子手衝進了領地，然後又做了什麼？”

“即使投降了，男人們還是被殺得一乾二淨，女人們被肆意凌辱，然後悲慘死去，屍體就像是酒館裡的燒烤般被串成串兒一個個插在領地中，最後一切包括歷史都被付之一炬，歷史總歸是勝利者來書寫。這就是戰爭，白夜大人。”

每個男人心裡都藏着一頭野獸，而戰爭就是喚醒這頭野獸的號角，而當他們化身野獸時，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殘忍、血腥、暴戾是野獸的代名詞。

“也許我真的不適合當統治者。”白夜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隨即目光慢慢變冷，“但我絕對是一名殺戮者。”

對待敵人他從不心慈手軟，只是面對弱者，他確實難以下手，這在白夜看來，是道德底線，絕對無法逾越。

“對了，近期我會返回一趟冰霜之心，既然你都說了把冬死病送進了無冬城，那我們更要把握好這些藍心草資源了。我的打算是把冰霜族吞併，那裡氣候環境比雪漫境還要惡劣，鬼才願意在那邊發展建設，也只有遍地的礦藏才有點價值，把冰霜族納入雪漫境，然後派人在那裡建立基地挖礦就可以了。”白夜想起對妙卡的承諾，但冰霜之心實在不適合發展，與其他兩個勢力爭奪不如跑到這邊發展。

“那我會安排一切，陪您一起過去‘勸說’。”墨菲斯抿嘴一笑，白夜特意跟她說這個事情，她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幾百號人的安置是個問題。”

“這不是有現成的嘛，無冬城。”白夜獰笑了下。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來到了風雪港邊界，風雪港比起當初又壯麗了幾分，不過最醒目的還是碼頭，一眼望不到邊界的各式水上建築，七八艘龐大的海船，此刻的風雪港碼頭已經不比橙鋒港灣和威爾斯遜色多少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傲立船頭的葛櫻，似乎感應到了白夜的視線，她忽然回頭，臉上笑容盛開。

葛櫻幾個起落便下了船，然後朝白夜飛奔過來，那些工人和航海士還是第一次見到葛櫻大人這麼興奮。

“好久不見。”

葛櫻小臉紅撲撲的，黑色頭髮在風中飄蕩，看到一旁的墨菲斯，她收回伸出的雙手，不好意思地放在了背後，卻被白夜用力擁抱了下。

“嗯，好久不見！”葛櫻回應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對了，主人，冰霜之心從那個小女孩身體里取出來了。”葛櫻的臉色有些複雜，明明是一件好事，不過看她樣子倒更像是件麻煩事。

“那不是挺好？”白夜還沒見過真正的奇蹟之物呢，正好研究下。

“但它已經融入了冰焰的身體里，據說是一早起來，荔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冰冷，冰焰說現在應該就在她的身體中，但無法使用。”

白夜點頭，讓葛櫻帶着他們去看一看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