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愣了下，面對這麼直白的回答，連他都有些手足無措。

白夜內心其實充滿了忐忑，這都什麼和什麼啊？他完全不認識眼前的老者，更別提有什麼把握通過測驗了，但失敗的結果倒是顯而易見，上不去六層，這輩子怕是沒機會和自己名義上真正的老爹見上一面了。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老人慢條斯理地問道。

“白夜，白夜·利維爾，您呢？”白夜嘴上鎮定地回答，心裡實際上充滿了mmp，自己本來就時間有限，他難道還要自我介紹一番？

“原來如此，我知道你來這裡的原因了。我叫格蘭，前王都圖書館館長。”老人輕聲嘆息，語氣里滿是哀傷和無奈，“你想去上面對嗎？”

“是！”白夜顧不得震驚，美狄絲一直沒見到的館長竟然被關在這裡，這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可惜現在他更需要前往上面一層，而不是慢條斯理的詢問有關美狄絲所需資料的事情。

“聽完這個故事，你就上去吧。”老人看出了他眼裡的焦急，笑着說道，“那我也不耽誤你時間了。故事，就從八十年前開始吧。”

我擦，八十年前，這得講到什麼時候去啊。白夜心裡吐槽，表面還是十分恭敬。畢竟只要聽聽就可以通過了，還有更好的好事嗎？

“八十年前，我出生在一戶農戶家裡，自從記事以來，我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偌大王都的地位。我們生活在最外圈，父母，家人，親戚還有所有我認識的人都做着最基礎的農活，我們為整個王都提供着糧食。雖然身份低微，但是還是擁有着基本的王都公民身份，不至於像那些無良領主手下的農夫般活活餓死。”

老人的視線似乎飄向了遠方，彷彿過往的回憶重新具現在了眼前。

“那時的老國王並沒有抑制平民的孩子讀書，只要你能交得起學費，甚至可以去王都最好的王都公學和那些貴族子弟們一起學習上課。可惜我家裡連最差的郊外公學都供不起，我只能每天跟着父母忙完農活後偷偷蹲在公學外聽老師講學，那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王國歷史課的莫利亞教授，他的聲音很大很大，以至於連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就這樣，白天農活和聽課，晚上我就偷偷溜進公學翻看那些沒被學生們帶回去的書籍。在那時，我就下定決心，只要有學習知識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這麼過去了五年，我終於迎來了一次機會，王都公學的統一招錄考試，只要1枚銀幣就可以去參加考試。五年，整整五年時間，我省吃儉用，想盡辦法終於攢夠了這1枚銀幣，當我步入王都公學時，看到那氣派無比的宮殿式學堂，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考進去！必須進去！那是我唯一的機會，只要獲得第一，就可以免除任何費用，直接進入王都公學。”

說到這裡，格蘭明顯很激動，顯然這件事對他意義非凡，從他的描述中白夜彷彿也看見了一個身着布衣，眼神堅毅的少年嚮往着宮殿般恢宏的王都公學的場景。

“也許我的天賦確實很好，只是那五年貪婪般的學習，我居然真的考到了整個公學招錄考試的第一名！看見榜單的那天，我差點昏過去，難以置信！真的難以置信！在我看來，那些每天喝着紅茶曬着太陽的貴族小姐和總是能去郊外打獵騎馬的貴族少爺生來就比我聰明厲害。直到真正以平民身份進入王都公學，我都感覺是場美夢，生怕醒來。”

“您應該是第一位以平民身份進入王都公學的吧。”白夜忍不住插話，這簡直就是開掛般的天才吧？他沒有說錯，如白夜這種從小衣食無憂，各種精英教育接踵而來的貴族少爺，即便廢物如他，綜合素養也比那些平民的孩子要強上千倍萬倍。

這是資源累加的結果，無關其他。

“沒錯。整個王都公學只有我一個平民，很快我就發現，即便進入公學，在同一個地方學習生活，他們從來沒有正眼看我，或者說，我就和透明人一樣，完全被割裂開。那時候的我充滿了自尊和自傲，學習越發努力，求知慾越發強盛，我貪婪的汲取着所有能得到的知識。總有一天，我也要和他們一樣，而不是被當作異類區別對待。”

白夜現在依舊能感受到格蘭的那種深度渴望和憋屈，大概在貴族眼裡，再怎麼厲害的平民，依舊只是個下等人。就如同中央世界的人看他，可能也就是個比較壯的螻蟻罷了。

“從那以後，我愈發貪婪的汲取知識，我知道，只有明白得更多，懂得更多，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公學的四年學習，我遙遙領先所有學生，你應該也知道，王都公學畢業後，我們會被分配到整個王都的重要崗位，只要有機會，我就將獲得貴族頭銜。我每天等啊等，等啊等，終於等到了畢業，等到了分配。可是呢，作為最優秀的學生，我卻被分配到了王都圖書館，一個和權力根本無關，甚至可以說是最底層的工作崗位。而本該由我去的議事廳優厚工作，卻被一名貴族少爺替代了。然後我看着他從弱小到強大，一步步走到議事廳廳長的位置，最後終於建立起極為顯赫的家族。而我”

這尼瑪就是個悲劇人生啊。白夜心裡再次吐槽，原本以為他要說一個逆襲典範故事，沒想到就是個悲劇。

“我掌握了整個王都最豐富的圖書資源，我悉心經營着王都圖書館，五十年來，我把整個圖書館的書都看遍了，我被學生們稱為無所不知的老師。在他們的眼裡，我從農夫的兒子成長為王都圖書館館長，和一名小貴族家的小姐結婚，育有一兒一女，生活幸福美滿，卻不知道我的整個八十年的人生，在那些貴族，那些我曾經的同學眼中，不過是個笑話。一個奮鬥了一輩子，卻再次被證明的笑話。”

白夜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