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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二十一日,川南高,縣,鳳儀鎮。

寒冬未盡,草木枯黃,雨後濃重的霧氣,仍在茵茵裊裊地蒸騰,初升的陽光照在不斷變化的白霧上,呈現變幻mí離的sè彩。

鳳儀鎮是個破落的古鎮,位於兩道東北至西南走向的山脈之間,一條能並行兩輛馬車的古道貫穿小鎮,這條古道和東面羅場鎮那條新擴寬的官道一樣,把四川的高縣與雲南的鹽津連在一起,成為兩省之間重要的商道之一。

鎮南十四公里的馬鞍山是川滇兩省的傳統分界點,高度和山形都普普通通的馬鞍山南麓地界屬於雲南,北麓屬於四川,古道從馬鞍山西麓的山腳下穿過。

這段兩公里長的道路兩邊均是樹木繁茂、荊棘密布的山坡,因為沒有溪流,沒有較為平坦的田地和壩子,因此也沒有一戶人家,高縣政府的稅務稽徵所只能設置在北面兩公里的小林口,距離南面鹽津縣政府設置的稅所足有四公里的距離,除了匆匆趕路的山民和商販之外,這條路異常冷清,如今滇軍要攻打四川的消息已廣為傳播,這條道路更是人影全無,反而成了滇軍和川軍偵察兵頻繁穿行的通道。

馬鞍山西麓半山腰處有個開口朝北的山洞,山洞外是五米見方的平地,隱藏在草木之間的狹小山道,一直通到馬鞍山北面山腳。

此刻蜿蜒的山道上已經匍匐着三十餘名川軍官兵,官兵們身上的mí彩軍服與環繞藤條枝葉的頭盔,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逐漸消散的薄霧中,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山下距離百餘米的山道,這支隊伍就是川軍第四師直屬特務連一部。

山洞裡,兩名同樣打扮的軍官湊在一起抽煙,靠在洞壁上的軍官年約二十三四歲,身材瘦小,滿臉水漬一面擦拭手中的望遠鏡,一面低聲詢問:“勇哥,昨晚我到指揮部領任務,聽陳參謀說師座被蕭老總罵了,有這回事嗎?”“我說李老栓你消息倒是tǐng靈通啊!”斜躺在枯革上的勇哥懶洋洋地回答繼續叨着煙,不緊不慢地擦槍。此人叫王勇,是從萬餘名川軍弟兄中搏殺出來的軍事骨幹,因戰功被選送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第一期深造,在一年的軍校學習中表現突出,三次獲得總司令蕭益民的接見,畢業後王勇堅持回到第四師,被師長王鍵任命為特務連少尉連長。

李老栓嘿嘿一笑收起望遠鏡〖興〗奮地問道:“師座為什麼挨罵?”

王勇看看手中擦得錚亮的手槍,緩緩坐起插進腰間,抬起頭,似笑非笑地望向李老栓:“師座之所以挨罵,是因為昨天放過了潛入羅場鎮偵查的滇軍一個排理由是出於道義,不打第一槍,不當主動挑起戰火的罪人。”

“要是這樣,師座沒什麼不對啊!”讀過幾年sī塾的李老栓很驚訝,在他看來,師長王鍵的穩重處理非常正確。

王勇嘿嘿一笑指指李老栓的鼻子:“錯了,錯了!你知道蕭老總的回電內容是什麼嗎?只有九個字:王鍵,你想回家抱孩子?結果弄得師座羞愧不已,參謀長坐立不安一個勁兒地後悔,連說人家都逼到你家裡來了你還不打第一槍,還把情況如實上報,丟人啊!這才把我們連夜派到這來的,嘿嘿!你說,自從我們蕭老總建軍以來,什麼時候允許別人這麼欺負?什麼時候不是我們佔便宜?”

李老栓細細一想,恍然大悟,剛要說點兒感受,洞外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反應神速的王勇已經飛身而起衝出山洞,僅用數秒時間就來到剛開一槍的狙擊手身邊,匍匐在岩石上,舉起望遠鏡,透過草叢觀察山下官道上亂成一群的滇軍偵察小隊:“再來一槍,瞄準那個拿法國輕機槍的傢伙大tuǐ打。”

“啪”

特製狙擊步槍獨特的清脆槍聲再次響起,連同被擊中的滇軍機槍手的慘叫聲一起,在山谷中久久回dàng。

山下滇軍的十五人偵察小隊再次四散躲避,驚慌失措之下胡亂放槍,其中一人飛快爬向哀嚎翻滾的軍官,一把抓住軍官的腰帶,用力往路邊的深溝里拖,剛拖出一米遠,又一聲槍響傳出,子彈準確打碎營救者的膝蓋,身材魁梧行動迅速的大漢放開傷者,失聲哀號,抱住自己的傷tuǐ滿地亂滾,嚇得周邊的滇軍官兵hún飛魄散。

“滇軍弟兄們,你們給我好好聽着,我命令你們一分鐘之內全部站到大路中間,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殺無赦!滇軍弟兄們,你們給我好好聽着,我命令你們一分鐘之內全部站到大路中間,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殺無赦......”

渾厚威嚴的警告聲重複三次立即停止,士氣盡失的滇軍官兵望着道路中間抱着tuǐ痛苦shēn吟的三名弟兄目瞪口呆,全然忘記了一分鐘內投降的警告。

一分鐘剛過,又是一聲槍響,路邊岩石下lù出的一條tuǐ應聲而斷,哀嚎聲驟然響起震動山谷,倖存的滇軍終於喪失了最後一點勇氣和僥倖,大喊着跑到路中間,扔下槍舉起雙手。

李老栓率領的十餘名弟兄很快撲向投降的滇軍,其中四位川軍官兵掏出自己的急救包,麻利地給四名被打斷tuǐ的滇軍士兵包紮,一邊干還一邊嘻嘻哈哈地諷刺。

李老栓用凵凹口大威力手槍指着跪地的滇軍少尉詢問幾句,立刻命令手下把少尉和其餘兩名滇軍士官押回北面的高縣指揮部,其餘弟兄打掃戰場,解除滇軍的所有武裝,連腰帶都沒有放過。

數分鐘後八名被解除武裝的滇軍士兵獲得*放,立刻抬着四名傷者向南而去,革老栓率領麾下弟兄扛着繳獲的武器彈藥和證件返回山上,一切歸於平靜,安靜的道路上除了多出幾攤血跡,與原來別無二樣。

山腰上,狙擊手樂哈哈地轉向王勇:“連長,這招真好使,打傷一個敵人等於廢掉三個敵人,比直接乾死更有好處。”“明白就好,蕭老總在戰前曾經說過,我們決不允許任何人侵犯我們的家園,在堅決打擊的同時,也要做到有禮有節。就拿滇軍來說,當官的畢竟是少數,滇軍士兵怎麼說都還是隔壁家的,和康藏那些天殺的叛軍不同,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不會給予毫不留情的殲滅。”王勇低聲教訓自己的部下。

“明白了,我們排長也說過,對滇軍是打殘就行,不到迫不得已,還給他們留條生路,對吧,連長?”另一側的觀察手問道。

王勇哈哈一笑,剛要贊上一句,忽然聽到南面的天空中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剛走上半山腰的李老栓大喊一聲“卧倒”所有官兵立刻匍匐下來,緊張地望向山下的道路和天上。

霧氣已散,朝陽滿天,...架黑灰sè的雙翼飛機,轟鳴着從山巔上空飛過,匍匐在山道上的弟兄們驚恐地望着天上的怪物,其中幾個已經嚇得下意識地端起槍對準藍天,要不是嚴格的軍紀和訓練使得弟兄們養成了遵守命令的習慣,說不定真有人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