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簫聲一變，高亢嘹亮激越飛揚，如鷹擊長空，龍戲蒼海，豪邁鏗鏘之聲，直衝雲霄。
凌汐的劍勢亦隨之而變，劍氣縱橫，暴漲如虹，如驚濤怕岸捲起千堆雪。翩若驚鴻，矯若游龍，若雪峰乍崩，激起漫天霜華。
簫聲戛然而止，餘韻幽幽，由極動到極靜，卻收發自如，不帶一絲生澀，其技藝超凡，可見一斑。
再看凌汐亦劍隨心動，抱元守一，湛湛明光如一泓秋水，寧靜悠然。
“好劍，好劍法。”
牆頭傳來清冽如冰雪的讚歎聲，卻是今日慶典的主角，蕭翎，也不知他何時躲到了這裡來。
“好簫聲，好氣度。”
凌汐學着他的話，原樣奉還，兩人相視一笑，心領神會，竟然感到從未有過的默契。
說起來，與蕭翎自相識也有六十多年，兩人卻只能算認識而已，從未有過多的交流。
在凌汐的印象中，他就是一個冷漠無情，只關心修鍊大道之人，所謂音為心聲，如今聽其樂聲，才發覺自己看rénliú於表面，過於偏激了。
難怪他和秦殷相處不來，兩人一個寧心明意，萬事淡泊，心在高遠，將名利視為糞土。
而另外一個卻自私自利好高騖遠，追名逐利不擇手段，他們二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極端，縱使強行合攏在一起，也只能漸行漸遠，終成陌路。
“我來看看小翼和小羽，那邊，有他們就夠了。”
對蕭翎來說，這個慶典不過是借了他的明目而已，實際上，與他毫無關係，他所關心的，唯有兩個孩子。
“小翼的病，可能有些希望了，我師傅邵雍遊歷中州時，曾結識了一位奇人，就治好過與他癥狀類似之人。”
心念一轉，凌汐借勢提起了為蕭翼治病之事，也算是打個伏筆，免得到時候過於突然，反而讓人懷疑。
“是嗎？不知令師說的是哪一位？”
蕭翎聽了，果然很在意，多年前他也在中州大地遊歷過，如果真是很有名的醫師，他自然也聽說過，所以才有此一問。
“好像是叫禹無淵吧。”
“禹大醫師？那可是整個中州都赫赫有名的人物，據說是治療神魂的個中翹楚，如果令師真能請動他老人家出手，小翼確實很有希望了。”
大醫師？想不到邵雍老頭所說的好友師兄，居然是個大醫師，難怪他拍着胸口保證，只要請過來，一定會萬無一失，絕對不會讓風雪城生疑。
有誰敢置疑一位大醫師的醫術呢，那可是九州大陸醫道的巔峰。只是，邵雍真的能請動他？何況還是讓他來做假，好像不太靠譜吧。
驀然之間，凌汐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是不是被邵雍師父給涮了，從來沒有聽說過大醫師幫別人做偽證的，那可是活生生打自己的臉啊。
“呃，邵雍師父他，只說是儘力，他與禹大醫師的師弟頗有交情，但能不能請到他本人，還不好說。”
她還是趕快打打圓場吧，萬一說得太滿，到時候收不回來怎麼辦？
“這是自然，不管能不能成功，令師為了翼兒跑這一趟，蕭翎都銘記在心。”
咦咦咦，誰說蕭翎是個大冰塊，不通人情世故，這不是很會說話嗎，看來還是了解得太少了。
“我跟你說這些，可不是為了讓你感謝，我也希望小翼能快點好起來。”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
蕭翎的臉色有些猶豫，這倒讓凌汐有些驚奇，他可不像個吞吞吐吐的人。
“你為了什麼留在這裡呢？”
看來，他早就看出來，自己與秦殷的感情，並沒有表面那麼好，難怪他經常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着她，若不是今夜這一場蕭劍共舞，恐怕他還是不會問出來。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無處可去吧。”
真相她自然不能說，只能用這樣的春秋筆法，含糊帶過，不過是欺負他是個君子，不會追究而已。
“我也這麼覺得。”
誰知，他卻一本正經地點頭贊同，讓她忍不住笑起來，這樣的蕭翎，竟然莫名地感覺有些可愛呢。
“不管怎麼說，兩個孩子都多虧了你的照顧，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實在是愧對他們。”
好吧，這話她沒法接，總不能說，是的，你就是個不稱職的爹，只能避重就輕地回道。
“小羽還是我預定的徒弟呢，要知道我連醫者資格都沒有，更別說收徒弟了。”
“說起這個，我倒是聽人說了你不少，我倒認為是你自己不想依附於任何門派之下，資格不資格的，並不是評判醫術的唯一標準。”
“喂，說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樣，我若偏說自己很在意呢？”
看到蕭翎一臉篤定的表情，凌汐一時玩心大起，故意開玩笑。
“你要是真的在意，也有辦法啊，要是你師傅真的請到禹大醫師，他可是有直接授予醫師及以下職稱的資格。”
好吧，她錯了，這人就沒法開玩笑，什麼話到了他面前，都成了正經事，不過，他說的這個事情，她還是第一次聽說，看來大醫師在九州大陸，真的是地位崇高啊。
“嗯，那敢情好，說不定我走走後門，托個人情，就能直接跳過醫者，升到初級醫師了。”
“要是你水平夠，當然可以跳過醫者，能當上大醫師的人，不僅醫術能得到同行公認，醫德醫風同樣要受到所有人的認可，是不可能在專業上作偽的。”
聽了這話，凌汐簡直就是絕望了，話說邵雍師父到底知不知道這些事，為什麼非要去請禹無淵，莫非那人其實是個道貌岸然的傢伙，有什麼把柄握在他手裡？
“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怎麼會真的走後門呢。”
“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因為你不是那樣的人。”
跟這種四四方方的人說俏皮話，真的是自找苦吃，越說越尷尬，凌汐只得略過這一節，轉移了話題。
“這次晉陞元嬰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呢？”
“暫時還沒有想好，不過我想先把兩個孩子接到琉璃城去，親自教養。”
蕭翎對兩個孩子的情況並不了解，去琉璃城，說不定對深藍有利，只是不知道雷夫人會不會答應。
“母親那裡我已經說過了，她已經答應，只是讓我經常帶他們回來看望。”
彷彿看出了她的疑問，蕭翎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