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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客卿,教的是天家子弟!”潘宏達喝道,“此等事情豈同兒戲,今日若只是一場詩會遊戲,進來一人想騙些名聲,轟走就是。可若這等人成了王府師長,天家顏面,教壞了小王爺小郡主的責任誰能擔得起。此事在平時也不是潘某能過問的,但辦學數十載,潘某今日既然遇上,便只能查個究竟,寧立恆,你現在便說,我等到底有否誤會於你!”

潘宏達這番話大義凜然,擲地有聲。周圍的人也已經興奮起來。嚴令中道:“早幾日,嚴某曾見過康王郡主周佩,考校過殿下才學。殿下為人聰慧,學識極為出眾,不負才女之名。後來閑談之中,她對寧公子是極為推崇的,因此嚴某願意相信寧公子確能名副其實。只是對其今日表現,又實在有些疑惑。寧立恆,今日這詩會,你確實隻字未寫,而在最近這一年的時間裡,老夫也確實未曾聽說過你有任何新作出世。若說你能寫出‘明月幾時有’與‘一夜魚龍舞’這類佳作,此後於詩詞上卻沒有隻言片語傳出,這不是……很奇怪么?”

從一開始,這位大學士對寧毅就算得上和氣,他這話說完,那邊周晴道:“這幾日里,周佩堂妹上京,說起她這老師,確實頗多溢美之詞。本宮也確實非常好奇,能得堂妹如此推崇的,是何等人物。今日之會,本想見識這位寧公子的才華,但就目前來說,實在有些失望……”

她這樣一說,隨她而來的那些貴族公子也紛紛嚷了起來,或是搖頭,或是嘲笑。這時候。也有幾名年輕男子正在悄悄地往一邊走,他們卻是看見那遠處院門間的那張臉。其實這次隨周晴過來的,男子當中對周佩的觀感還是好感居多,只是周佩說起寧毅時的樣子有些忘形,他們便多少都想過來看看熱鬧,特別是證明一下這寧毅並非那麼厲害。這時候見到那張臉,便忍不住開始撇清自己了。

“喂,佩郡主趕過來了……”

“她怎麼知道的……”

“這下怎麼辦……”

“能怎麼辦。過來也救不了她這老師了,難道她還能替老師被考么……”

“會不會知道是我們乾的了啊……”

周圍的吵嚷之中。一陣竊竊私語。嚴令中道:“今日之事,未能定論之前,我還是願意相信寧立恆你乃有才之人。在座的也多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我等方才便在商量,今日當為國舉才。就沖這念奴嬌,也該將推舉少元入國子監。立恆你年紀尚輕,便能入王府為客卿,若真有此才學,我等便也一同推舉你入國子監,又能如何!”

此時國子監學生都是各地推舉而來,但有很大一部分還是官員子弟才能佔到的名額。在座幾人雖然在汴梁有很大影響力,每年能夠推上去的名額還是很少的。而一旦進了國子監,此後科舉、為官從政都有了一個更好的進身之階,才子學人都是趨之若鶩。而在一旁的晴郡主等人雖然都是些富貴閑人。此時也都嚷着說他若真有才學自然可以幫忙的話。

那邊薛公遠還在說:“即便他真有才學,老夫也質疑其人品!”這邊嚴令中說的是推舉於少元同時也推舉寧毅,於少元卻是笑着拱了拱手。

“謝過司業大人,既是如此。在下也願與寧公子,以及在場諸位比一比詩詞才學。為這監生名額,做一場君子之爭。”

這一下立即將事情變成了打擂台,眾人喜聞樂見,也都在等着寧毅出糗,果然,聽得寧毅說道:“在下對國子監並無企圖,這種彩頭,還是免了吧。”

有人便笑了起來:“看看,真是拙劣,果然裝出一副不喜功名的樣子了。”

“裝清高,裝得過去嗎……”

前方嚴令中已經嚴肅起來:“我輩讀書,習得文武藝獻與帝王家,要說心性淡泊之人,嚴某也不是沒見過,但寧立恆你此等年紀,若是拿這個來當借口,莫非是欺在場的都是蠢貨么!”

寧毅那邊話還沒有說完:“只是在下才來汴梁幾日,也沒有拜訪過什麼人,倒是很好奇,有關寧某的那些傳言從何而來,為何傳得如此神乎其神……”

另一邊,郡主周晴道:“嚴老師說得是,寧立恆,本宮原本心中好奇,被堂妹推崇者到底是何等出色人物,但你此時一推再推,到底是何居心。本宮也把話放在這裡,若你真是沽名釣譽,以行騙手段取得王府客卿之位,欺騙我那堂妹,我須饒不得你,你當潘老師說的那些真沒人做得到么!”

她這話說完,眾人正要附和,那一邊也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來:“九王姐,這些事情,無論如何都是我康王府的事情。寧先生是小妹的老師,你們這樣……過分了吧?”這時候,出現在人群里的少女,赫然便是周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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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着事態的發展,周佩有些不清楚寧毅的想法,但卻知道,自己不得不出去。她此時走進這裡,旁人並不認識,周晴等人卻是早已看見了。笑道:“原來小佩你也來了。此時雖然與崇王府無關,但你我乃是姐妹,若你真是受此人欺騙,姐姐又怎能坐視不理。”

“可是在此等情況下,也未免有些亂來了吧。”

姐妹對話之間,人群中指指點點着,向不知情的人小聲道:“這便是康王府郡主周佩。”

薛公遠道:“郡主莫要為此等小人蒙蔽……”嚴令中等人也說著驗證之事確有必要。周晴也是關心的姿態。事實上,這種眾口一詞的情況下,即便是在王府長大,畢竟還沒見過太多大世面的周佩也是招架不來,她辯得兩句,陡然間聽得那邊寧毅道:“原來如此……小佩,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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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整個事態。對於寧毅而言,也是頗為意外,但他最為關心的,卻並非在眼下這種棘手狀況里如何破局的問題,而是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底是誰又在背後盯上了他。

畢竟這事情說起來,他真的是非常無辜的,來到京城之後,自認沒接觸過多少人。也沒跟誰結下需要這樣大張旗鼓的梁子。事情沒發生之前,於和中、陳思豐與李師師也都絕想不到會有人沖他來做點什麼,他還一直在想京城花魁不好做的問題。誰知道忽如其來,所有的矛頭便擺明了指向他,寧毅最無奈的。也就是這種突兀的事情。

這種難解的局勢不是不能給他帶來緊迫感,但他的沉默、拖延乃至於挑撥,最大的目的還是為了觀察眾人的神態與表現。這些事情在喧囂之中已經能夠有個大概的輪廓,但也是直到周佩忽然出現的此刻,聽見她的話語,看見她的神情,寧毅才將整個事情的大概脈絡。陡然組裝了起來。

然後……嘆了口氣。

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