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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記住[]路

“這些英雄的出現,意味着武朝開國以後,在積極方向上積累的紅利,已經被前人完全揮霍光了。? ”

秋風霍霍,草坡上像是泛起了微微的波浪,晚霞的褪去使得傍晚的涼意漸漸升上來了,但對於兩人來說,這倒都不是什麼問題。寧毅說完之後,秦紹謙想了想,卻是輕聲嘟囔:“雖然有點不懂,但開國紅利那東西,不是早就揮霍光了嗎……”

“揮霍完後,就開始動國本了啊……”寧毅笑了笑,“二少信因果嗎?”

“身邊幾個女人是信的,我嘛……不信這東西。”秦紹謙拿起手上戴着的一串珠子晃了晃,“我記得立恆也是不信的吧?”

“我信凡事有因便有果,不信因緣果報。”

“有何不同么?”

“是個算學題。”寧毅喝了酒,想了想,遠處的軍營和院子里已經漸漸亮起燈火,人的痕迹匯聚在這垂暮的天色下,過得好半晌,他才繼續說起來。

“我們每個人,做一件事情,必有因果,這當然是沒錯的。大的方向上,我們殺張覺,讓女真人覺得我們懦弱,覺得我們懦弱,開始來打我們,你殺了一個人,他的家人要找你報仇。而在小的方面,秦相以往做的事情,在二少你面前說的話,你看到的東西,導致二少你現在的性格,女真人來了,雖然知道未必能打過,你也不會選擇逃跑……”

“那是當然!”秦紹謙笑了笑。

寧毅也笑着:“每一份因果的出現,計算起來當然很複雜。但我們每做一件事,甚至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會導致其它的一些事情,一些影響。這個果,有些是積極的,有些是消極的。問題在於,因的出現,在每個人的身上,是固定的,而果的降臨。對每個人。都是隨機的。”

秦紹謙皺着眉頭,明顯的迷惑起來。

寧毅便拿着跟樹枝,在地上划了幾個圈。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假設一個社會上有十個人。他們做好事也做壞事。在這一天里。每個人製造了一個正一、一個負一,那就每樣有十個了,但是他們在一個整體的社會裡。每一個正一負一的降下,都是隨機的,然後很有可能這個人能得到兩個正一,一個負一都不會有,他走運了,另一個人,頭上降下兩個負一,他就得倒霉。也許是被人冤枉,也許是遭人排擠……而他的底蘊如果不夠,得到個負十都有可能,撐不住的人,就得死了。”

秦紹謙吃着東西,想了一會兒:“那這也並非全然隨意啊,我殺了一個人,他家人必然是找我報仇啊。”

“可因果的計算,並非簡單的加減,每時每刻,無數人的因都要交織在一起,這就麻煩了。”寧毅笑着,“你殺了這個人的父親,他從小就沒有父親了,被人欺負,遭人白眼,為了報仇,他做了許多壞事,為了殺你,他也先殺了不少人練手……但也有可能,他被人欺負,遭人白眼的時候,有人憐憫他,給了他好的生活,化解了他心中的仇怨……所有人的因果,彙集在一起,最後會降臨在每個人的頭上。撇開天災,總量基本上是不變的。”

“像是有點意思……”秦紹謙道,“那與紅利什麼的,就有何關係?”

“我們製造因,引出的果里,對國家,當然有有利的,也有有害的。國家是個龐大的體系,通過這個體系的運作,每一天它都會吸收這些因果,通過法律之類的手段,盡量將這些因果均勻地降在每一個人的頭上。”

附近的親兵點來了火把,在旁邊燃起篝火,寧毅敲打着地上的小圈。

“國家建立之初,人們都積極向上,而且都經過了戰亂,知道安寧的來之不易,居安思危,不會輕易去製造那些損害國家的因——也就是不做損害國家的壞事。因為這個國家也年輕,所有的制度都很敏感,也會對這些事情迅速做出反應。所以最初的那段時間,國家是不斷變得強大的。但隨着時間過去,總有些人獲得了很多的正方向上的因,成了地主、成了大家族、成了朝廷里的小圈子……”

寧毅沒有說完,秦紹謙點了點頭:“這就懂了,接下來該往下掉了。”

“沒錯。”寧毅也點頭,“一個利益集團的出現,首先就會維護自己的利益,他會行些小善,創造一些正數,但他還是會不斷擴大自身。想一想,一個大官的家裡,收了十萬戶農民的地,他就算少收些租子,他一家人創造的正數還是很少的,而這十萬戶,最起碼的,他們本來就沒多少東西,誰會覺得這國家跟他有關係呢?他們也許淳樸,但他們抗風險的能力不足,當多降下幾個負數到他們頭上,他們家破人亡了,接下來,就會變成一個持續製造負數的機器,以此類推,國家只會每況愈下,這也是人性決定的。”

寧毅繼續說道:“國家後期,負數越來越多,能對國家有利的正數越來越少,而國家的機能受到影響的時候,負數的消化,也不能均勻了,有時候忽然一大堆負的因果掉你頭上,冤假錯案、或者是你經受不住的大波動,扛不住的人,就只能去死。”

“而當國家崩潰的時候,整個國家的層次上,已經積累了很大很大的負因,它們是歷史的欠賬,是必須要有人來還上的,一個人能還多少,哪怕碰上再小的一部分,都要用人命去填,一個國家的人製造的負數,就要用幾十萬幾百萬幾千萬的人命來填了。這是……我所了解的因果。”

秦紹謙看着他畫的幾個圈,在火光里明明滅滅:“那立恆還說不信因果?”

“是信因果。不信果報。”寧毅點了點代表十個人的圈圈,“這每一個負值,降到人的頭上,幾率都是平等的,你我都一樣,只是承擔風險和厄運的能力不同。在武朝,一億人受到好運壞運的可能都是平等的,但具體會收到多少,降下來的時候你才知道,但如果扛不住。你就死了……我們每個人都只有一世可活。如果有一萬世可以輪迴,那我們就真有完全的平等,可若是沒有輪迴,就只剩下運氣和認命了。”

“有輪迴。便有果報。你製造善因。善果總會回來,但是我……”寧毅說到這裡時,明顯頓了頓。隨後才道,“但是我不信輪迴,所以我不信果報。”

風從天上吹過去,有夜鳥在飛。兩人說道這裡,都沉默了許久,而後彼此喝酒。秦紹謙雖為武人,行事也比較率直,但不代表他沒有智慧。寧毅的說法,他仔細想想,終究還是能懂的,那結果,便太沉重了。

“立恆覺得,我武朝……就已經到這個時候了?”

“我不確定。”寧毅道,“也許不至於崩潰,但善因惡因的出現,明顯已經不均勻了。國家已經不夠強,遂有外敵入侵,這個時候,大量的人命就會填進去。也有一些人,就像是這個國家的……免疫力吧,會主動迎上去,消化大量的惡果,但他們扛不住,就要死,這種人,就是所謂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