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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間其實還早,小車還沒有推回來,大抵是胡桃與二牛在那邊守着,聶雲竹先回來了,找了些樟木在家裡燒成灰,能見到寧毅過來,委實是感到意外的。

松花蛋的腌制需要二十天以上的時間,以前預備做這個生意的時候,其實提前準備了好一批。當然,由於聶雲竹心中沒底,大部分的數量還是寧毅要求下加上去的,但現在看來,實際上還是少了。

松花蛋可能供不應求的事情她有跟寧毅說了個大概,寧毅也發表了些許看法,無非是開源節流,沒什麼出奇的。解決問題的辦法本身就沒什麼出奇的,節流方面,給每個店鋪限定一下送去的數目,當然也得跟各方面協調好,說些好話。開源則沒得偷懶,速度做而已。這幾天聶雲竹都出奇的忙,當然這些忙碌她在早上的時候也不可能跟寧毅多說,只是喜滋滋地報告成績而已。

寧毅之前讓她腌皮蛋用的是樟木灰,這時候也是每天弄些樟木回來燒,今天這些木柴比較濕,一不小心弄得滿廚房都是煙。隨後寧毅與她一同進去處理,弄了好一陣才將這煙霧驅散,爐灶里的濕柴抽出來一部分,燃起小火慢慢燒。寧毅坐在爐灶前看着火的時候,聶雲竹在旁邊洗了臉和手,隨後拿了濕巾給寧毅讓他擦臉,毛巾遞過去時,臉頰微燙,手腕都微微有些發抖,不過除了她自己,旁人怕是看不出來。

家中久不待客,毛巾也就只有她與胡桃的,不好拿胡桃的給寧毅用,此時也只好拿自己的了。這個舉動似乎過分曖昧了一點,心中像是揣了只小耗子,看着寧毅隨意地擦擦,再伸手接過來。口中說些無聊的話:“立恆......剛才自哪裡過來呢?”

“剛從秦老那邊過來。”寧毅扔進去一根柴,“本來就是跟康賢打的賭,剛才炫耀一下,嗯,很有面子。”

“那便好了。”寧毅說起這個,聶雲竹心中也微微有些喜悅,她原本便擔心這賭約達不到,讓對方丟了面子,倒是想不到達成的速度會這麼快,“今天上午,又有一家店要送松花蛋過去,這樣就有六家了......”

“這麼快......”寧毅想了想,“不過那條街附近,能賣得起的應該也就這幾家了吧,以後能維持這個局面,應該也差不多了......”

如果不考慮擴大規模,純粹是按照玩的心思來的話,能夠維持這幾家酒樓的供應,應該已經是聶雲竹與胡桃的極限了。至於擴不擴大那是她的事情,寧毅不想在這上面插嘴。聶雲竹想了想,在旁邊蹲下來,笑道:

“太快了,雲竹一下子都反應不過來,老實說,幾天前,一直擔心會誤了立恆的賭約。”

“呵,賭約其實是小事,開玩笑一樣的,不過......能贏當然是最好,哈哈。”

“那個老爺子是駙馬爺呢,上個月去送松花蛋之時,宅院好大,公主府。其實年前立恆介紹時我便在想是不是那人,想不到是真的。立恆也真厲害,竟能與這等人談笑風生,還能打賭玩笑。”

這話並非奉承什麼的。不管怎麼說,康賢這等地位的人,都該是立恆的長輩才對。她以前也見過不少,這等年齡差距,彼此相見,必是執子侄弟子之禮,就算長者親切,那也是對後輩的親切而已。可是似立恆這般似乎對誰都輕鬆以對的,實在是未曾見過。其實這樣想來,自己又何嘗不是其中之一。

“下棋認識的,大概沒有太多功利之心吧。”寧毅撥弄一下火苗,“也都是明事理的老人家,敬他學問、觀點,也就夠了......呃,你之前便聽說過他是誰?”

“自然是聽過的,立恆介紹之前,怕是見過一次、兩次......說不定是兩次。有一年白鷺洲頭表演,明公當是過去了,只是有許多人,妾身也記不得所有......”她回憶着那些事情,隨後輕聲笑起來,“而且當時眾多年輕才子在場,胡桃啊、其他認識的姐妹啊,都只顧着看那些才子,主賓席上的大官也有人議論的,不過明公雖然有學問,可他是駙馬啊,而且又已老了,便也記不住這些了,想來明公也是記不住雲竹的......”

“喔喔。”寧毅狹促一笑,“就顧着記那些才子了......”

若被旁人調侃這事,聶雲竹或許會覺得不舒服,但這時並沒有類似的心情,只是微笑着:“是呢,女子當時獻藝,自是顧着記些才子。嘻,雲竹當時愛記些有錢的,當然,若詩文學問能入眼倒也更好了,着緊巴結着,每日里算着贖身的錢......”

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隨後道:“立恆認識李頻李德新吧?”

“認識,之前說過吧,現在在一個書院的。”

“曹冠呢?”

“聽說過。”

“那......顧鴻顧燕楨?”

她說出這個名字,注意望着寧毅的表情,寧毅想了想:“這個倒是沒聽說過......誰啊。”

“沒,也是才子。”她低頭笑笑,“不相干的人。”

有些事情,聶雲竹沒跟寧毅說,事實上,在她來說也不適合跟寧毅說。

顧燕楨近幾日都去小攤那找她,說些話,人是誠懇的,但對她來說,卻委實有些困擾。特別是一些小問題也衍生而至,顧燕楨大概自胡桃那兒得知了自己還未嫁人的事情,這幾天以來,竟也幫自己拉起松花蛋的生意。今天上午的那家,並非是如立恆說的那樣在附近的街區,而是更遠一點的地方,顧燕楨用了影響力叫朋友幫忙關照的。

這些事情她自然不好說出來,生意做開了,好意不知道怎麼推。顧燕楨那邊只認為“你想要賣松花蛋,我就幫你”,卻不知道她其實快忙不過來了,回想立恆這邊,則只說“有這幾家就夠了”,讓她覺得有些暖心,可也沒辦法問他該怎樣將這局勢控制下來。她心中本有些猜想,覺得市場的擴大可能跟立恆有關,但現在看來又不是,總不好跟他說如今另外有個男子在幫忙,這男子是她以前在青樓認識的......

有些在乎立恆的想法,終還是不說的好,反正......做生意能做大總是好事了,如今忙碌一些,接下來大概要請人,或許就讓二牛的家裡人幫幫忙也好......唉,原本沒想過能到這一步的,她原來嚮往的,或許只是那種每日守在小車邊賺賺生活的充實日子而已......

她不說,寧毅也不可能知道這些,在他看來,松花蛋這生意對於聶雲竹來說,已經趨於飽和了,也跟李頻說過,讓他的那些朋友不用再做下去。李頻前兩天問過他一句:“立恆跟那松花蛋的攤販是何關係。”寧毅也只答是個朋友,對方便不曾再問,他也察覺不到多少不妥來。

另一方面,前兩天顧燕楨則找李頻問過這事。那時顧燕楨心如亂麻,氣勢洶洶,李頻大概知道松花蛋小攤的主人便是顧燕楨以往喜歡的女子之後,並未將寧毅的名字說出來。他是心思縝密之人,寧毅本為蘇府贅婿,他不可能與那雲竹姑娘有什麼曖昧——當然不管有沒有,讓人知道這事總是不好,無論是實情還是謠言,都是大忌。於是只說是一朋友遊戲之舉,並且提醒顧燕楨那雲竹姑娘可能並未嫁人,顧燕楨後來向胡桃確定這點,也就不再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