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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竊私語,風聲鶴唳。

“那是誰啊?”

“厲天佑……鎮國厲大將軍的弟弟……”

“他來幹什麼……”

“這等身份,有人犯事了……”

四季齋上,原本朱炎林所開宴會邀請的人數頗多,此時即便走了大半,仍有四五十人在此盤桓。加上原本就在店內的小廝,請來助興的青樓女子,這個規模其實就更大了些。

四五十人中,多數都與方臘此時的系統有些關係,但如同劉希揚這般的,覺得齊元康的事情與自己並無干係,衝著朱炎林、婁靜之等人留了下來。也有的是原本就在方臘義軍中的年輕人,為的則多半是被留了下來的那些青樓女子,打仗的事情已經經歷了許多次,這時候找着心儀的姑娘搭話說笑,獻着殷勤。

一方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方面也是因為身邊環境稍微穩定下來,與會者多少懂些詩文,也有幾分傾慕那種八風不動寵辱不驚的名士風範。從城內亂局開始到現在,四季齋上的氣氛,一直都還顯得悠閑。但隨着這隊兵將的上樓,特別是認出為首的厲天佑之後,才委實將眾人都嚇了一跳。

朱炎林的神情從一開始就顯得有些僵硬,皺着眉頭,目光陰沉不定,甚至婁靜之也下意識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平心而論,大家造反出身,方臘軍中將星雲集,厲天佑在這群人中間庸庸碌碌,算不得出眾的。但他的兄長厲天閏卻委實是軍中一等一的人物,鎮國大將軍弟弟的這個名頭。誰也輕忽不了。

此時杭州講的是穩定民心,只是吟詩作賦。就算遇上齊元康謀逆的這類大事。朱炎林等人也能確定不會出什麼問題。但在今夜這等時刻。厲天佑人陡然率兵過來,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只能是齊元康的事情波及開了,有人隨着這兵禍被一同拉下馬來,而以身份看來。就算是左相之子婁靜之,一時間也有幾分猜疑,是不是因厲天閏歸來而要開始的這場政治鬥爭,要把自己家也給卷進去。

當厲天佑走到一側的桌邊直接做下,看到坐在那兒的兩個人。許多人才鬆了一口氣。也有人能認出兩人身份的,如劉希揚。如朱炎林這般的,心中猜測是新興的樓家被拉下馬了。樓舒婉一時間更是臉色煞白。

眼前杭州的局勢下,雖然上面說新朝初立,一切都要穩定下來。但兩個月前的兵禍猶在眼前,大家仗刀說話,人如飄萍,誰也不可能有安全感。樓家雖說在方七佛的授意下如日中天,但立刻便被抄家屠滅,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當了解到事情並未波及到自己,朱炎林也終於恢復了心神,以作為主人家的姿態朝那邊過去。以他的身份,只要人家不是動刀子,兩邊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而在那邊,厲天佑與寧毅對望數秒,眼中有着“抓住你了”的得意。劉進按刀站在寧毅身側,以兇悍的目光望着厲天佑帶來的一眾手下,他是阿常的弟子,但畢竟是年輕了,大家也未有將他放在眼裡。如今在杭州街頭,帶着刀殺過人的這類年輕人比比皆是。由於厲天佑還未下令,十幾人便在周圍坐下了。當朱炎林過來時,才有隨行在厲天佑耳邊說了一句,厲天佑這才站了起來。

“朱翰林。”他拱了拱手,隨後朝着稍遠一點的另一側示意了一下,話語之中中氣十足,“婁少也在,打擾了。”

“厲小叔。”婁靜之拱拱手,在那邊坐下靜觀其變。朱炎林道:“厲將軍,今日是在下在此設宴,不知……”

“宣威營今日為了卻一樁舊怨而來,此事與他人無涉,先前不知是朱翰林設宴,多有冒犯了。今夜恩怨了卻,它日再上門與朱翰林賠罪,還望翰林海涵。”

這話語中說不知今天朱炎林設宴,自然是假的,但厲天佑此時話語鏗鏘,已經將他的堅決表露無遺,而且宣威營的恩怨並非是厲天佑的恩怨,這所謂的宣威營,其實也就是不折不扣的厲家軍,真正在上頭的,乃是厲天閏本人。朱炎林微微有些猶豫:“這個……不知厲將軍說的是何等恩怨,若是能夠化解……”

“化解不了!”對方話音未落,厲天佑已經冷冷地做了回答。朱炎林神情一滯,心中倒松下一口氣來,他作為主人家,按理說是要幫忙做做和事佬的,這時候對方態度強硬,他也就丟些面子,順坡下驢了。厲天佑說到這裡,只是看了一眼那邊的婁靜之,不再理會朱炎林,吸了一口氣,在寧毅對面再度坐下,片刻,竟笑了起來。

“這麼長的時間,終於讓咱逮到你了,真不容易……寧立恆,你會怎樣,心裡已經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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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立恆,你會怎樣,心裡已經曉得了!”

聽到這句話時,樓舒婉的腦中還是懵的。

倒不是說她是什麼心性柔弱的女子,而是因為軍隊破城後的那段經歷,對於身處其中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過可怖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身處其間,沒有人能夠理解那種難以自保的恐懼,官員也好、富豪也好、平民也好,那段時間,舉城上下不得安寧,人一批一批的被殺,女子被侮辱強暴後的凄慘難以言喻,有的大戶人家的女子不及逃走,被抓在軍隊中,整日姦淫,敢自殺的倒是求了個痛快,但說是痛快而已,自殺這種事情帶來的恐懼感仍然讓人難以承受。

其實女子在當時未必是最慘的,她就曾親眼看見過一些被捕的官員被凌遲、被活埋甚至剝皮的情景,那段時間。人都瘋了。樓家雖說受了方七佛庇護,但在未封刀之時。仍舊不斷被人上門侵擾,她整日的躲在房裡不敢出門。但即便如此。外間的情景還是瑣瑣碎碎的傳進她的耳中。甚至府內的一些丫鬟,不小心露了面的,便被抓了去,有的甚至還未出府。她身邊的一名丫鬟有一日不見了,後來詢問。卻是在府中做事之時靠近了院子外牆,被外面的一夥兵丁衝進來拿繩子綁了去,找到的時候已經死了,赤身**,渾身是血……

這些事情終於無法追究。

有的人會因為可怖的打擊一蹶不振。有的人則會從中找到逼迫自己的力量。後來局勢真的平靜了些,兄長也回來了。她便出來管理家中的事情,是因為她知道這是必要的。可是……當這種可能性再度折返回來,她就真的被嚇到了。

令她清醒過來的終究還是寧立恆這個名字。腦袋裡還未完全轉過彎來,她看見身邊的男子笑了起來,朗聲道:“會怎樣,我是不知道,不過你既然找來了,不妨放馬過來。看你是要一個一個上呢,還是大家一起來。”

心中陡然一個激靈,樓舒婉站了起來,望定了身邊的男人。

眼前這事情突如其來,寧毅其實也沒有多好的應變之法,但事情既然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他本也不是怯弱之人。此時雙手按上桌面,平日內斂的鋒芒與威壓隱隱地透了出來,竟是與眼前的十餘人對峙起來。在場的其他人原本以為他只是文弱生一名,此時簡直以為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