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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睛,西寧候府就看不到了,馬車漸漸遠去,西寧候府的聲音也聽不到。

王家老少都在等,等他承受不住貧苦去哀求蔣氏並把她請回來。

即便王家沒有爵位,只要蔣氏能回王家,他們就有了希望恢爵的希望,縱使爵位無法恢復,王家也不用再承受蔣家人的逼債。

奪爵,罰俸,以王家的根基本用不上陷如此的困境,王譯信曉得,父兄怪自己,他們也再逼他向蔣氏低頭,所以他被停了一切的月錢,吃穿用度全部由他自己想辦法……雖然在他養病的時候,文氏接濟般的給了他幾張銀票,還沒等他兌換銀子,銀票被王大爺搜走了。

甚至王大爺把他多年積攢下的私房銀票也拿走,田產變賣,說是要用銀子抵償蔣家的債務。

兄長是宗子,王譯信反抗不得,再加上他身上的病和受得傷還沒好,更是無法同兄弟們強辯道理。

他想着以後會好一些,誰知蔣氏同他析產後,兄長更是變本加厲的搓磨四房上下,四房的生計極為艱難。

王譯信去尋過父親,然父親養病不願意見不孝子,他去找過母親,長嫂說,母親被他氣病了。

王家上下都怨恨自己,是他造成了今日王家的窘迫。

王芷璇和殷姨娘需要將養用藥,王端瀚也需要進學,王譯信看出兄長是不可能再給他一文錢了,他又被罰俸降職,本來不多的俸祿銀子也領不到手。正因為翰林院清貴,額外的收入幾乎沒有。

王譯信只能拖着半殘的身體為旁人抄書賺取微薄的收入。

回到王家最最偏僻破敗的院落,王譯信環顧眼前的情景,再想蔣家滿門的富貴,說不後悔。不羨慕,那是假話……可讓他去哀求蔣氏,他又拉不下臉。

“四爺。您先喝點水,廚房裡有粥湯。奴才給您端過來。”

四房的奴僕大多被調走了,唯有幾個親近王譯信的僕從留了下來,墨香本是伺候筆墨的小廝,如今煮飯,洗衣,趕車的活全是他在做。

“先打點水來。”

“是。”

一會功夫,墨香端着銅盆走進來。愧疚的說道:“熱水還得現燒……”

“無妨。”

王譯信的手指沾了沾冰冷的水面,再冷得水還有他此時心寒么?

“把賺來的銀子給璇兒送去。”

“五小姐手中還算寬裕,這是您抄書一日賺來的,要不您留下一點?”

“不用。”

王譯信用冷水洗去了臉上的偽裝。水面上倒影着他清俊的容貌,王譯信怎麼可能讓旁人知道自己靠着抄書賺錢,所以他用了偽裝:“都給璇兒送去,我用不上銀子。”

“四爺……”

“送去。”

“是。”

墨香拿走了散碎的銀子,王譯信梳洗後。慢吞吞的用着冰冷的茶水,縱使他對王芷璇心存芥蒂,她總是自己的女兒,不能棄她們不顧,富養窮養。他竭盡所能罷了……王芷璇應該不會怪他無能無用。

畢竟她很了解他。

有人嘲笑他?

王譯信擰緊了眉頭,他明明聽到了苦澀的嘲笑聲,“誰?出來?”

最近幾日,王譯信總有碰到鬼魄的感覺,彷彿他身上多了一個孤魂野鬼,有時候他會做一些不由控制的事情,比如他會從蔣家路過,會想是不是能見到王芷瑤……王譯信對王芷璇只是稍有懷疑,可他卻因為這一些列的變化,極為不滿王芷瑤。

如果不是王芷瑤不孝無情,他還是高高在上的謫仙,哪會像現在淪為抄書的窮酸。

屋裡只有王譯信一人,回應他的只有寒風吹動窗欞的聲音,王譯信恐懼般癱軟在椅子上,他不知道自己的氣節還能再堅持多久……這次回應他的還是一如既往苦澀的嘲笑聲。

“四爺,五小姐讓奴才把點心帶給您。”

墨香捧回了一盤子新出爐的點心,放在王譯信面前,“是五小姐親手做的。”

王譯信眼裡湧起了一絲絲的感動,也許是他誤會了璇兒。

“四爺……”墨香眼見着王譯信抱着腦袋,痛苦的呻吟,慌忙問道:“您是怎麼了?”

他自己也分不出這是怎麼了,只要一想到王芷璇,他的腦袋就很痛,嘲笑的聲音越越來越苦澀,清晰。

“她們可還好?”

“殷姨娘的傷勢正在恢復,五小姐除了照顧她之外,一直想辦法幫您在老夫人面前說話,聽說被大夫人罰了幾次。瀚少爺讀書更用功了一些,老太爺挺在意他,不讓其餘少爺再為難瀚少爺,老爺子說瀚少爺再努力努力許是這次就能過了鄉試。”

“他過不了。”

王譯信揉着額頭緩解頭痛,王端瀚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他自然知道王端瀚的水平高低,“過鄉試於他勉強一點,父親為何就不能再等一等?萬一讓瀚哥兒喪失了信心,這輩子許是……許是會在鄉試上搓磨個幾次。”

“聽說不僅瀚少爺,少爺們都被老太爺親自管教,準備春闈。”

王譯信一聽這話,重重的嘆息一聲,爵位被奪,王家子孫也只能依靠科舉進階了,如果王家後輩能多出幾個讀書種子,王家未嘗沒有重新崛起的指望,“只怕是父親想通了,家族的根基還在後輩上,可是……他還是太急了。”

“四爺的話,老太爺是聽不進去的。”墨香阻止了王譯信出門,“況且您也見不到老太爺。”

王大爺怎麼會准許毀了王家爵位的王譯信去見老爺子,並阻止王家子弟科舉?

王譯信想要恢復在王家的地位,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把蔣氏請回來……可這正是王譯信不願意做的事。

“以後,你把瀚哥兒做得文章拿給我看看。”

王譯信把粗糙的畫紙鋪陳到桌上,不是他信不過父親,最近幾年的科舉鄉試出得題目已經同過去不大一樣了,老爺子督促兒孫上進是好事。但也有可能把王端瀚教偏了,有他看着,王端瀚也許過鄉試的希望多一些。

墨香道:“四爺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抄寫了一整日的書,王譯信怎能不累?除了字和畫之外。王譯信也想不到旁得賺錢之法,他的字寫得是好,但如果他靠賣字為生,不僅臉面丟盡,在翰林院也待不下去了,所以他只能喬裝改扮去書局抄書賺散碎的銀子。

“我畫兩幅畫,模仿旁人的畫法。一會就能畫完。”

“四爺……”

“行了,我自有分寸。”

王譯信心底泛着苦水,他已經為了銀子淪落到模仿旁人畫法的地步了,模仿名家畫畫賺得比抄書多……只是模仿不如自己的人。王譯信很憋屈,也很鬱悶。

他的一副畫作價值千兩,可他能依靠賣畫為生么?

王譯信以前不在意官職的高低,如今他明白曾經的自己很可笑,如果不為官。只怕他連門都出不去。

因此,他寧可委屈的模仿旁人的畫法,寧可每張畫作只賺幾兩銀子,他也不敢把自己的畫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