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娱风云》 树的孤独

日娛風雲第一百零八章臉盲症也壓不住“大田警視正特意打電話拜託我,要我記得給你個教訓。”

能見裡香說著,把林海手上的手銬打開。

不容易啊,這個傢伙居然進化到會開玩笑了!

林海揉著手腕,問道:“警視正不會真被髮配到北海道釣魚了吧?”

“是去休假。”

“那還不是差不多。”林海撇嘴。

“比起這個,你怎麼認識那個女人?”

“你說知子?”林海問道:“她怎麼樣了?”

“沒有大礙。另外,我問的不是她,而是她。”

能見裡香指了指不遠處的李馨予。

“原因解釋起來很麻煩,總之我們是朋友,有什麼問題嗎?”

“她是警視廳重點保護的外籍人士,建議你不要和她走的太近。”

“難不成有人想綁架她?”

林海開玩笑的問。

能見裡香不吭聲了。

“不是吧?”

林海嚇了一跳,不等能見裡香開口,連忙擺手道:“你不要告訴我。”接著又問:“知子呢?我能見見她嗎?”

“可以。”

……

林海在路邊一輛警車裡見到了知子。

知子這會兒已經醒了,除了臉色蒼白,看上去並無大礙。

林海松了口氣,問道:“你還好吧?”

“多謝關心,我沒事了。”知子探頭向車外看,問道:“你沒有通知清治吧?”

“還沒有,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不,不要!”

知子連忙道:“他畢竟是名人,萬一被人看到就麻煩了,再說我也沒事,還是不要讓他擔心了。”

知子說著,下車向能見裡香表示感謝。

“知子姐!”

一個衣著性感的女孩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喂,站住!”

女孩不理身後的警員,衝到知子面前,仔仔細細打量她一番,接著一把抱住她,哽咽道:“知子姐,謝天謝地……”

“別哭別哭,我沒事。”

知子撫摸著女孩的頭髮,說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在知子的安慰下,女孩的情緒有所緩和,但還是緊緊抱著她不撒手。

緊跟著女孩跑過來的警員有些為難的看著,不知道該不該拉開兩人。

林海和這個警員打過幾次照面,印象中不是“秋良”就是“秋田”,姑且叫他秋田好了。

“怎麼回事?”

能見裡香問秋田。

秋田立正道:“報告警部,她還沒到十八歲,所以……”

能見裡香打斷他,問道:“喝酒了嗎?”

“沒有。”

“嗯。”

能見裡香點著頭,走到女孩面前,說道:“那種場所禁止未成年人打工,你不知道嗎?”

女孩低著頭,小聲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她想表達的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把頭抬起來。”

“警部……”

女孩面帶惶急,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我不管你清不清楚,總之你不能繼續在那裡打工,知道嗎?”

“知道了。”

能見裡香轉向秋田,說道:“你稍後帶她去辦辭職,然後聯繫一下她的家人。”

女孩一聽頓時急了,哀求道:“能不能不要告訴我的父母?拜託了!”

“……”

能見裡香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好吧。”

……

林海看著知子和女孩的背影,問道:“你不是隻會說‘不可能’嗎?”

“她的情況特殊。”

“真不愧是能見警部,很有人情味嘛!”

林海把“警部”一詞咬的很重。

“她是韓國人。”

“所以呢?我的朋友是華夏人,可沒見你這麼好說話。”

林海說著,眼神冷了下來。

“這家店是韓國人開的。”

“所以?”

“今天是突擊檢查。”

“然後?”

能見裡香不說話了。

“好了,當我沒問。”

林海轉身要走,能見裡香一把拉住了他。

能見裡香把林海拽進車裡,嘭的一聲把車門關上。

能見裡香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理由我可以告訴你。”

“不方便就算了。”

林海這會兒也冷靜下來,意識到背後或許有其他原因。

能見裡香彷彿感覺不到他的態度變化,自顧自說道:“李在鎔的身份你應該知道了吧,那你知不知道色ksi是什麼背景?”

她自問自答道:“色ksi是朝總聯的產業。”

“怎麼可能?!”

……

前面說過,因為歷史原因,在日本有大量韓國人,無論是入了朝鮮籍的,入了韓國籍的,入了日本籍的,亦或者保持著“特別永住者”身份的無國籍者,一律被稱作“在日韓人”。

這個群體大約有三四百萬,佔到日本總人口的三十分之一。

因為是“二等公民”,所以“在日韓人”格外團結,但是因為半島局勢,所以分裂成了兩派。

其中約65%的人加入了“在日本大韓民國民團”,簡稱民團。

而約有25%的人加入了“在日本朝鮮人總聯合會”,簡稱朝總聯。

……

林海感覺無法理解。

作為掌握著韓國經濟命脈的李氏家族的太子,居然跑到朝鮮人的地盤喝花酒,這聽上去簡直就像天方夜譚。

“朝總聯這兩年資金縮水嚴重,日子不太好過,大概想尋求和解吧。”

能見裡香說到這裡,搖頭道:“當然,也可能是面對現實威脅,所以打算抱團取暖?”

“你指的是?”

“石原慎太郎。”

“原來如此……”

林海恍然大悟。

石原慎太郎,日本政壇出了名的極“右”翼分子,是林海最討厭的一撮日本人之一。

關於這個人,限於種種原因,大家自行了解,這裡只說一點——

這個老不死的是個極端的Nationalist,在他眼中,無論華夏人、朝鮮人、美國人還是其他什麼國家的人,在他看來都應該趕出日本。

是的,這個老傢伙連“親爹”都咬,甚至公開宣稱“駐日美軍就是日本的看門狗”……

石原慎太郎一直將在日韓人視作心腹大患,認為他們是潛在威脅,恨不得把他們統統趕回老家。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雖然這些人在日本是二等公民,但他們終究已經與社會融為一體,怎麼可能簡單粗暴的剷除,所以石原除了不時發表些極端言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然而。

石原目前正在積極為成為東京都知事而活動,而他遊說民眾的重點就是“移民問題”。

林海問道:“所以,你的立場是?”

“我是一名警察。”能見裡香說道:“我的工作是維持社會治安,而不是製造事端。”

她頓了一下,說道:“所以,我不是因為她的韓裔身份才網開一面,只是不想被人拿去借題發揮,就我個人而言,也不希望石原那種人成為東京都知事。”

林海意外道:“難得見你長篇大論。”

能見裡香道:“我不希望你誤會。”

……

正說著,有人敲窗戶。

往窗外開,發現是秋田和剛剛那個女孩。

林海和能見裡香從車上下來。

秋田對能見裡香說道:“她說想要感謝你。”

“感謝就不必了。”

能見裡香板著臉對女孩說道:“雖然這次不追究,不代表你沒有錯,以後不準再來這種場所打工,知道嗎?”

“我知道了,謝謝。”

女孩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林海打量著女孩。女孩換上了便裝,臉上的濃妝也已經洗去,看上去憑空小了好幾歲。

林海越看越覺得眼熟,心想,不會這麼巧吧?

林海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他試探的問道:“冒昧的問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朝河蘭。”

女孩回答道。

林海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果然是她!

……

在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華夏人最熟悉的“日本人”,恐怕就是眼前這位朝河蘭同學。

你說你沒聽說過?換成她的藝名,你一定不會陌生。

沒錯,她就是武藤蘭!

話說為人不識武藤蘭……咳咳。

林海揉了揉鼻子,心想,果然是臉盲症都壓不住的一張臉啊……

……

林海的眼神讓朝

河蘭感覺很不自在。

“那個,我臉上有什麼嗎?”

“不,什麼都沒有!”

“林君。”

李馨予兄妹二人走了過來。

“李先生,又見面了。”

林海向李在鎔打招呼。

李在鎔的臉色不太好看,哼了一聲沒說話。

“抱歉。”李馨予湊到林海耳邊,小聲說道:“放心吧,我沒說漏嘴……”

這樣啊。

看來李在鎔不爽的只是自己和他妹妹私下接觸,而不是因為自己帶人“抓姦”。

不過也好不到哪兒去就是了。

李馨予咬耳朵的動作過於親密了些,李在鎔的臉色更難看了。

林海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心裡嘆了口氣,這就叫福禍相依吧。

運氣好遇到李馨予,擺脫了被刷盤子的悲慘命運,結果現在看上去,mPman的廣告代言是懸了。

……

李馨予問起知子的情況。

“知子姐先回去了。”

朝河蘭內疚的說道:“都怪我不好……”

原因毫無新意。

一個客人喝醉了,看上了朝河蘭,非要點她的“外賣”,知子看見了上前勸阻,結果捱了打。

“幸好警察來的及時,不然的話……”

朝河蘭心有餘悸的說道。

看著她這幅樣子,林海總感覺很不適應。

“知子姐已經回去了?”

李馨予有些失望。

“馨予,該走了!”

李在鎔不樂意妹妹和這些人接觸。

李家人的大男子主義挺嚴重,李在鎔不由分說的將李馨予拽到一邊,喝罵了幾句,兩人不知怎麼吵了起來,最後,李在鎔一甩袖子,氣哼哼的走了,留下李馨予一個人站在原地默默垂淚。

林海走上前去,把手絹遞給她,問道:“你還好吧?”

李馨予擦了擦眼睛,說道:“我沒事。”

朝河蘭也走了過來,用韓語和李馨予小聲說著什麼。

林海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難受著,李馨予突然對他說道:“林君,我想去看望一下知子姐,可以麻煩你陪我嗎?”

“可以倒是可以。”

林海看向能見裡香,後者面無表情,也不知在想什麼。

……

李馨予是小富婆,豪氣的叫了輛出租車。

朝河蘭跟著上了車,一問才知道,她居然和知子是同居室友。

知子的住處位於荒川區,南千住的“山谷街”。

山谷街,是東京有名的貧民窟,該區域起源於日本經濟高速發展期,由打短工的建築工人的聚居而成的一片棚戶區,這兩年也多了很多外籍打工者的身影。

出租車駛入“山谷”,破敗感撲面而來。

還沒到地方,出租車就停了下來,不是司機不願往裡開——當然,他也確實不情

願——主要原因是街道太狹窄,車開進去想要調頭出來很費勁。

付了車費,三人下了車,朝河蘭走在前面引路,林海和李馨予則好奇的四下打量。

林海在日本二十年,還是第一次“進山”,雖然在電視和網路上了解過這片區域,但是終究不如親眼得見感受更強烈。

印象最深的,是來往路人孔洞麻木的眼神,在他們的眼睛裡,明顯不存在什麼未來,似乎行屍走肉的生活已經成為了常態。

不過,這些人還算幸運了,畢竟他們依舊在行走。

在路邊,不時能夠看到躺在硬紙板上,如同屍體一般的無家可歸者。

李馨予從小在錦衣玉食的環境中長大,哪裡見過這種環境,畏懼的拽住了林海的衣袖。

朝河蘭回頭看到,笑著說道:“你不用害怕,這裡的壞人比外面少多了。”

林海聽了不禁感慨。

與其說這裡壞人少,倒不如說,壞人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

走到一棟破舊的公寓樓前,朝河蘭扶起倒在樓道口的破舊自行車,靠牆放好,帶著兩人摸黑往樓上走。

“喵……”

一隻貓蹭的一下從樓梯轉角竄出來,蹲在扶手上盯著三人。

“啊!”

李馨予嚇了一跳,身體後仰,險些從樓梯上摔下去,幸好後面的林海反應夠快,一把扶住了她。

“花子,你這樣突然跳出來嚇人可是不對的哦!”

朝河蘭對那隻貓說道,接著,她攤手道:“抱歉了花子,今天沒有給你帶吃的。”

“喵。”

貓甩甩尾巴,跑掉了。

……

“請小心點。”

來到四樓,一路躲避著障礙物走到走廊盡頭,朝河蘭伸手在門上拍了拍。

“蘭嗎?”屋裡傳來知子的聲音。

“紀子姐,是我。”

朝河蘭回了一聲,過了一會兒,門開了。

“啊,你們怎麼來啦!”

紀子看到朝河蘭身後的林海和李馨予,驚喜的叫了一聲,連忙道:“快請進來!”

……

出乎林海意料,雖然是一覽無餘的狹窄筒子房,但是還算乾淨。

就是味道不太好聞。

屋裡混雜了不知道多少種味道,有女人的體味、香水味、煙味、蚊香味、泡菜味、醬味、黴菌味……

通過這亂七八糟的味道,大體可以想象出兩人的日常生活。

“抱歉,我應該打過招呼再走的。”

知子從冰箱裡拿出礦泉水,歉意的對林海和李馨予說道:“你們特意跑來看我,卻沒有什麼可招待的……”

“是我們打擾了。”林海笑道:“該我們說抱歉才對,上門拜訪都沒有帶禮物。”

李馨予擔心的問知子:“你的身體沒問題嗎?”

“完全沒事了。”

房間裡一時間陷入沉默,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馨予猶豫再三,問道:“你們有想過換個住的地方嗎?”她很難想象,兩個女人怎麼在這種地方生活下去,房間裡似乎連衛生間都沒有吧?

“以前確實想過。”

知子並不覺得難堪,笑著說道:“我是十年前來日本的,剛來的時候身無分文,只能住在這種地方。說實話,我小時候住的環境比這可糟糕多了……當初確實想過從這裡搬出去,不過慢慢就住出了感情,房子終究只是落腳的地方,與其享樂,倒不如把錢攢下來,用到更重要的地方去。”

知子的豁達讓林海刮目相看。

林海問道:“知子小姐是朝鮮人?”

“是的。”

“你呢?”林海問朝河蘭:“你應該是在日本出生的吧?”

“這個孩子是偷偷從家鄉跑來的,被我從街上撿了回來,現在倒是趕都趕不走了……”知子說道:“本來最近是計劃搬家的,不過我已經準備和清治回他的家鄉了……”

說到這裡,她有些擔心的看著朝河蘭,說道:“你差不多也該回家了吧?”

朝河蘭悶聲道:“我不回去。”

“可是,你現在沒了工作……”

朝河蘭說道:“我本來也想辭職的。我跟你說,前幾天有個導演跟我說,他的劇組缺演員,我想去試試。”

……

半小時後,林海和李馨予從筒子樓裡走了出來。

李馨予回頭看著黑黢黢的樓道口,說道:“真羨慕她們,雖然生活在這種地方,卻能盡情追求自己的夢想……”

“夢想嗎……”

林海不禁嘆了口氣。

李馨予問道:“怎麼了?”

“那個叫朝河蘭的女孩,你知道她想要什麼?”

“她不是想成為演員嗎?”

“演員?哈……”

林海輕笑著搖了搖頭。

“說演員也沒錯,不過……”

林海小聲解釋了一下。

李馨予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轉身要往回頭。

“你幹什麼去?”

“我,我得阻止她,她怎麼能……”

“怎麼不能?”

林海打斷她,不客氣的說道:“你有什麼資格阻止她?你以為她不懂嗎?你說夢想,你知道她想要什麼?她——不,應該說大多數人,最想要的無非是錢罷了。你看,你已經擁有了想要的生活,卻去羨慕別人,是不是很可笑?”

啪啪啪……

林海身後響起一陣掌聲,緊隨其後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這位小哥,你說的真是太對了!那麼,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