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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兩口在寧驚鴻的陪同下,來到維修店。推開大門,廳堂里一片寂靜。眾人來到安排給寧一鳴的那個房間門前,探頭看去,只見寧一鳴正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面前擺着一本磚頭般厚的習題集,顯然是正在做題的樣子。

寧默嘿嘿冷笑,他抽了抽鼻子,然後轉回身走到一台加工中心前,伸手一摸,那機器果然還是熱的。

“寧一鳴,給老子滾出來!”

寧默大吼了一聲。

正在假模假式做題的寧一鳴打了個激靈,連忙扔下筆跑出來,還裝出一副驚詫的樣子,向眾人問道:“咦,你們什麼時候來的?爸,你從京城回來了?”

“監控探頭裝哪了?”

張蓓蓓寒着臉問道。

“什麼監控探頭?”寧一鳴繼續裝傻。

張蓓蓓伸手揪住兒子的耳朵,訓道:“你給我裝!你也不看你媽是幹什麼的!你用的這套監視器材,是不是從公司里弄來的?誰幫你裝的。”

“我自己就會,幹嘛要別人幫……”

寧一鳴掙脫了母親的魔爪,捂着耳朵不滿地嘟噥道。事情已經穿幫,他想瞞也瞞不住,還不如掰扯一下自己會不會安裝監控設備這件事,沒準還能分散一下父母的注意力。

機床是熱的,說明就在寧默一行過來之前,寧一鳴還在開機床。但等寧默他們進店的時候,寧一鳴卻已經關了機床,假裝在做題,這就說明他肯定是在外面的某個地方裝了一套監控設備,專門防範父母前來查崗。

大河無人機有一個重要應用場景,就是“有關部門”用來監控各種異常現象,比如在林區監控火警,在旅遊區監控遊客的危險行為,以及在重大活動現場監控各種安全隱患。張蓓蓓作為大河公司的高管,對這種設備豈能不熟。

她甚至想到,沒準寧一鳴裝的監控設備,還是帶人臉識別的,看到她的臉就會自動報警,這種技術在大河公司算不上啥高端技術了。

寧默沒有去糾纏關於監控一類的事情,他用手敲了敲加工中心的外殼,問道:“你動機床幹什麼,你剛才在做什麼?”

“就是做一個小玩具。”寧一鳴訥訥地說。

“拿出來給我看看。”

“沒啥可看的,就是一個玩具嘛,我做着玩的。”

寧一鳴話歸這樣說,看着父親那嚴肅的表情,他還是磨磨蹭蹭地拉開旁邊的一個柜子,從裡面取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件出來。

“這是什麼?”寧默看着那個外觀古怪的金屬件,一時無法與自己熟知的工件聯繫起來,便向寧一鳴問道。

“這個……還沒加工完,其實就是一輛虎式坦克的車身。”寧一鳴說。

“虎式坦克?”寧默更懵了。

“是啊,就是二戰的時候德國人造的最厲害的坦克,模型是俄羅斯那邊的發燒友設計的,但機加工他們就不靈了,所以……”寧一鳴得意地說著,話說到一半,才覺得不妙,但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俄羅斯的發燒友?”張蓓蓓多精明啊,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你是說,你這個玩具是給俄羅斯的發燒友做的?”

寧一鳴撓了撓頭皮,似乎是考慮要不要說實話。但猶豫了不到一秒鐘,他就決定坦白從寬了,因為母親張蓓蓓實在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與其事後被她查出來,不如現在招供。

“我們在網上有一些機械發燒友,互相交流機加工的技巧。大家會找一些有意思的東西,討論怎麼用機床把它們加工出來。這個虎式坦克,就是俄羅斯那邊的幾個發燒友提出來的,他們有完整的圖紙,但不會做加工。”寧一鳴說。

寧默拿着那個模型上下看了好一會,臉上露出一些喜色:“不錯不錯,好小子,水平挺高嘛,比我那些學員強。”

“能跟你那些學員比嗎!”張蓓蓓瞪了寧默一眼。兩口子雖然有大半年時間沒見面了,但網上交流不少,關於胖子機床學校那些非洲學生的情況,寧默是向張蓓蓓說過的。現在寧默拿寧一鳴和那些非洲學員比,在張蓓蓓看來就屬於罵人了,她的娃有那麼差勁嗎?

“你是跟誰學的開機床?”張蓓蓓問。

“我爸過去教過我一些,後面就是我自學的。開機床,其實挺容易的。”寧一鳴說。

張蓓蓓轉頭去看寧默,寧默趕緊陪着笑臉,說道:“蓓蓓,這事嘛,我主要也是覺得技不壓身,從小學點技術總沒錯。萬一以後他考不上大學,跟着我當鉗工也挺好的……”

“什麼挺好的!”張蓓蓓低聲訓斥了一句,卻也不便多說啥,要收拾這個死胖子,也不能當著孩子們的面。

此外,寧默教寧一鳴開機床,應當是前幾年的事,那時候她在國內天南地北地跑業務,家裡兩個孩子都是交給寧默管的。寧默找不出什麼東西來給孩子們玩,教他們開開機床,沒準也是帶着消耗一下神獸們的精力的想法,張蓓蓓也不好指責什麼。

“你跟俄羅斯的發燒友是怎麼認識的?你說你們在網上互相交流,這是個什麼網?”

張蓓蓓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聽到張蓓蓓問起這事,寧一鳴頓時就來了勁頭,眉飛色舞地說道:“就是唐易網啊,子妍姑姑開的那個唐易網。上面有很多論壇的,其中就有一個論壇叫做機床發燒友的,上面有好多像我這樣的人在聊機床的事情。”

“這怎麼又和子妍扯上了?”寧默有點懵。他在國外呆的時候太長,已經有點弄不懂國內的事情了。唐子妍開的唐易網,不是一個電子商務網站嗎,怎麼又開起發燒友論壇來了?

張蓓蓓倒是知道這事,她點點頭說:“我知道,很多玩無人機的發燒友也在唐易網上開了一個論壇,討論各種無人機的玩法。我們公司還專門安排了兩個人參與論壇里的各種討論,那些發燒友有時候還真的能夠提出一些不錯的想法,對我們公司開發新產品很有啟發的。”

“就是就是。”寧一鳴附和道,“我們的機床發燒友論壇也是這樣的,大家有什麼機床上的問題都會拿到論壇上討論,然後就有一些很專業的人教大家該怎麼做。還有一些人會在論壇上發布任務,我做的這個,就是幾個俄羅斯人發的任務。”

“做這種任務,能賺錢嗎?”寧默饒有興趣地問道。

寧一鳴說道:“當然能賺錢。他們發布任務,就要先付一筆錢到唐易網上放着,我們這些人接了任務,把東西給他們做好,再寄過去,他們簽收以後,唐易網就會把錢付給我們。

“像我做的這種,都是很小的任務,一般也就是幾百塊錢,最多也就是一兩千塊錢。有些人發布的任務,是真正的機器上用的零件,幾萬塊錢的都有呢。”

“什麼人會在這種地方讓人幫忙做機器上用的零件?”張蓓蓓詫異道。她被寧一鳴說的事情吸引住了,早忘了自己是來對兒子興師問罪的。

“當然有了。”寧一鳴說,“媽,你不知道吧,唐易網搞了一個‘機床雲’項目,是子妍姑娘和曉惠姐一起搞的,不過最厲害的是臨機集團的一位王工,叫王俊什麼的……”

“你不會是說王俊悌吧?”寧默想起一人,脫口而出道。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曉惠姐說他特別厲害。”寧一鳴說,“他們一起建了一個網上平台,國內的機床都可以在這個平台上登記。誰要加工一個什麼零件,找不到合適的機床,就可以發布到這個平台上,然後這個平台就會匹配空閑的機床,幫他加工出來。

“不過,人家登記的都是特殊機床,像咱們店裡這種爛大街的加工中心,登上去也接不到活兒……”

“這還真是一個好辦法呢。”張蓓蓓一下子就聽懂了這個模式的優點,不禁贊道。

機床的種類是很多的,有一些零件的加工,需要用到某種特殊的機床,而生產商又不可能每種機床都配備,這時候就需要請擁有這種機床的同行幫忙。反過來,那些擁有某種型號特殊機床的廠商,平日機床的加工任務也不滿,也希望從同行那裡獲得訂單,來提高機床的利用率。畢竟,機床閑着就是浪費,只有開滿負荷才能儘快收回成本。

在以往,廠商要了解哪些同行擁有什麼樣的機床,以及這些機床當前是否有空閑,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此外,就算知道某個廠子有自己需要的機床,人家願不願意幫忙,也還是一個問題。

唐易網建設的這個“機床雲”平台,正是滿足了這種尋找機床協作的需求。加入雲平台的機床,都是願意承接外包業務的,求助者不用擔心被拒絕。平台還能隨時掌握機床的使用情況,確保匹配上的機床都是處於空閑狀態的。

這些需要特殊機床加工的零件,往往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零件的加工費用上萬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對於需要這種外包加工的廠商來說,能夠解決燃眉之急,多付出一些費用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