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虯閏向寧小閑傳音道:“她都已死了,將她屍體交予我吧。”

寧小閑搖了搖頭:“不妥。”

虯閏怒道:“你!”余英男被他害得喪命,甚至現在還被這妖女霸着屍身不還,死無葬身之地。想到這一點,他都從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沮喪。靈浮宮的二少,從未有一刻覺得自己這般沒用。

寧小閑低聲道:“你不了解皇甫銘,他的神通甚至都能令屍首開口。余英男的屍身還是由我保留為妙。”她忍不住向後瞥了一眼,正好望見皇甫銘倚在門邊,雙臂抱胸往這裡看來,臉上笑容早褪。他眼窩很深,留下一片陰影,似乎連光線都照不進去,寧小閑卻能感覺到他烏眸中射出來的光森冷無情,忍不住暗自打了個冷顫——這個傢伙,哪裡像是二十歲不到的少年?

她並未見過皇甫銘劈開螭吻腦袋、使用窺魂追憶的手段,然而昔日她離開蠻王地宮時是孤身一人,皇甫銘追上來之後,卻將她的受傷過程說得絲毫不差。她那時就推斷,這傢伙有搜尋死者生前記憶的本事,這等時候,交出余英男的屍首當然不妥。

她見虯閏面色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來,又提醒他道:“莫忘了今日這一系列禍事由誰而起。”

虯閏冷笑:“可不就是你?”

寧小閑搖了搖頭:“是么?你怎不想想,誰給了余英男那許多暗示,讓她往六百六十九號包廂尋求庇護?”虯閏眼珠轉動,似有所思,她又道,“我猜,我的包廂號也不是你自行發現的吧?”

虯閏緊緊閉嘴,不說話了。

他既未出聲,那就是承認了。

寧小閑又傳音:“通風報訊那侍女呢,可找到了?”她現在是深知斬草除根的必要了,這個小小侍女不除。她心裡就極不安穩。

虯閏余怒未消,卻還是搖了搖頭:“我已經派人把在白玉京的小千鏡外,她如果出了大門就會被收押。但到現在,我還未接着消息。”

“那即是她還留在這裡。尚未出去了。”寧小閑淡淡道,“我還道虯二少帶來的都是心腹。”

虯閏苦笑道:“她跟在我身邊二百餘年,是我用得順手的老人,哪裡都帶去的,只前年她失手燒掉了父親賜下的寶綾。本應杖斃,卻被英男阻攔了。她二人平時鮮少說話,沒料到居然暗通款曲,是我失察了。”

前方就是樓梯,寧小閑卻往上行,虯閏皺眉道:“你要去哪?”她的包廂不是在底下么?

“去消解你那侍女帶來的麻煩。”寧小閑望了他一眼,道:“離開中京之前,只要關於我那流言未傳出去,我會親至青陽居,將龍珠雙手奉上。虯二少最好祈禱。消息不要走漏出去。”

直到下一個拐彎之前,她都能感覺到虯閏的目光緊盯住她不放,如針在背。

琅琊緊緊跟在她身邊,問道:“去往何處?”

“長老議席。”她轉身對琅琊道,“要麻煩大仙人幫我看着六百六十九號包廂門口,若有可疑人物接近……”

琅琊毫無芥蒂:“你自去吧,這裡有我。”

……

寧小閑揚長而去,摘星樓的守衛首領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對邊上的長老道:“這事兒就這麼結了?”

長老很肯定道:“結了。”

“雖然也是我們客席長老,可是她在白玉京內堂而皇之地殺人。方才已經有數十位客人向天上居反映出自己的擔憂。影響這般惡劣,居然不再追究她的責任么?”白玉京自投入使用以來,除了幾年前那次動亂,從未有客人被當眾斬殺。自從撼天神君四年前大鬧白玉京。在這裡殺人擄人,天上居後來就一直致力於打造白玉京帶給賓客的安全感,以消彌大家的負面印象。可是方才寧小閑在大廳悍然殺人,來來往往至少近百人都看在眼裡,回去再添油加醋一番,天上居的苦心又再付諸東流。

令這守衛首領不解的是。天上居雖是商會,但勢力龐大,從來不是好欺負的主兒,偏這一回長老議席畫風突變,居然這麼好說話了?

這位長老誒了一聲道:“那也要看人才能下菜,這位姑奶奶,我們惹不起。”

“四年前,天上居與她作對,結果平空冒出個撼天神君,將諸位長老殺的殺、擄的擄,而後大鬧中京,令我們顏面掃地;昨天夜裡,樂音宮的姬元容故意刁難她,結果聽濤閣數十頃竹林盡毀也就罷了,她變出來一個巨竹妖,不知使了什麼神通,讓大半個中京的凡人俱都瘋顛狂躁,半夜裡鬧得沸沸揚揚,我們以為這回她要吃不了兜着走,結果最後居然還是樂音宮出來給她背的鍋;今天她不過是在白玉京里殺了個人——”

“不過是個侍妾罷了,虯閏又轉讓給她了,那的確就是她的人,要殺要剮隨便。她這一下出手,影響的確不好,可若追究下去,再引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可就不妙了。為了給天上居正名洗運,這一屆發賣會我們籌備了四年之久,容不得半點差池。倘若再給捅出什麼天大的簍子,誰也填補不上了。”他苦笑道,“這位寧大人就是名副其實的掃把星,誰挨着誰倒霉,長老議會的意思也是儘快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希望這位姑奶奶莫再給我們惹禍了。”

他這樣說,守衛首領也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感覺,兩人相視一眼,都是搖頭嘆氣。

……

嘆氣的不止他們兩人。

待得外人俱都離開,六百六十九號包廂內又重新恢復平靜,皇甫銘才慵懶靠回榻上,惆悵地嘆了口氣:“可惜,只差那麼一點兒了。”

蠻祖的聲音在他識海中響起:“確是功虧一簣。不過那條小青虯原本就和寧小閑不對付,今天居然將余英男送給她,這當中實在古怪得緊。”

皇甫銘應道:“虯老二倒也算個痴情種子,自從納了這個侍妾之後,也不再近其他女|色,可見對余英男還有幾分真心。姐姐到底用了什麼法子,才肯讓他割愛?”他冷笑一聲,“最關鍵是。姐姐向虯老二要過來余英男作甚?若說撼天神君閉關,她需要幾個生猛|男子服侍,這我都信,可余英男是個女人。又恨她入骨,她為何偏去要這麼個人?放在身邊添堵么?”

“要過來又不想添堵,那就殺了唄。”蠻祖悠悠道,“恐怕是余英男知道得太多,碰巧撞破了寧小閑的某個秘密吧?才會被索要過去。你我都知道。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最嚴。”

死人的嘴最嚴么?倒也未必。皇甫銘仔細回憶,才想起方才寧小閑殺掉余英男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屍首收了起來,可見她始終提防着他,謹防他用搜魂追憶之術從死人身上獲取資料。

他對這個姐姐太了解了。她一向心慈面善,很少對人下死手。否則今日她突然將余英男爆頭,他怎會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