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才躍了上來，只覺腳底柔軟，卻又實實在在踩着了實物。那感覺的確就像書里描寫的一樣“高一腳、低一腳，像踩在棉花上”。

長天這才對着掌心的微型龍捲風吹了口氣，只聽“咻”地一聲輕響，這東西往前滑了幾丈，身形也跟着變大、拉長，到最後居然化作了身高三丈有餘，上半身如同人類、下半身仍是雲團的奇特生物。

這東西落地之後還想着逃走，飛一般往遠處遁去。長天滿意道：“這速度尚可。”大袖輕揚，就有神力化作數股金絲，纏在風靈身上。風靈既動，承載着眾人的雲團也跟着動了起來，飛速往北方而去。

他竟是以風靈為駕，驅動雲車為己用。風靈若是自行更改方向，神力凝成的鞭子即會抽打在它身上，迫其轉向。

風的速度有多快？至少比人腿要快上數十倍了，否則怎會有個詞喚作“風馳電掣”？如今坐在雲車上的眾人就有這樣的體驗。

寧小閑乍舌道：“這也可以？”太形而上了吧，她理解不了。

“這並不難，只要你洞悉了這個世界的規律，就能將它馭為己用。”長天撫了撫她飛揚的秀髮，“我們在這裡，不可太張揚。”不排除這裡還有其他高手的可能，他在這裡也不想惹事。否則他只要化出巴蛇本尊，將幾人都帶往龍門就好，又何必坐這雲車？

也就是說，大家同時來到歸墟，可是長天只用了短短几息的功夫，就把握到這裡法則力量的本質了？寧小閑嘆了口氣，她和長天的差距，到底有多大？長天見到她面上神色，不由得失笑：“總有一天，你也能辦到。”

公孫展一直緊鎖眉頭，這時忍不住問道：“神君大人，既然這世界每百年都會湮滅一次，萬物不存，那麼當年那陣法師製作陣法時，又是如何在歸墟當中設下座標的？”

傳送陣法的原理，無非就是將a座標的物體轉移到b座標去。可是歸墟每百年都會恢復一次出廠設置，陰九靈設好的座標難道不會被抹掉嗎？最逆天的是，傳送陣法歷經數萬年還能用，這是他親眼所見呵。

長天望了他一眼道：“你只道這世界瞬息萬變，卻未瞧見它亘古不變的地方。”

這話說出來，眾人都不由得抬頭。

歸墟、歸虛，難道不是一切盡化虛無、萬物從頭再來嗎？還能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

長天信手一指大陸正中央的天瀑：“無論這片大陸重生多少次，都有天瀑出現，依舊是這般粗細、這個位置、這等流量，否則湮滅之力一定會提前吞噬整個世界，不滿百年之數。”

“這片天地維持的時間不變，一定是三萬六千四百九十九天。”

“兩隻鯉妖要躍的龍門不變，每一次必定出現。”

“甚至地底升騰起來的湮滅之力，每過一息增長的數量也不變，否則不能剛剛好在這個時間段內結束一個輪迴。”

兩隻小鯉妖聽得似是而非，寧小閑終是閱歷更豐厚些，此時即思索道：“這般說來，她已經洞悉了輪迴的本質？”陰九靈昔年隨着長天和兄長進入歸墟的時候，修為遠遠比不上今日的長天，卻已經可以看穿歸墟的規律了？這是何等逆天的敏銳。

長天輕輕嗯了一聲：“無論世界如何變化，這片大陸始終會位於天地正中央，並且日沉一寸，到得覆滅之日，離天頂的距離恰好是八萬七千丈。你知道這是誰設下的規定？”

寧小閑想了想：“天道。”

“不錯，即是天道所為。”長天道，“只要讓這世界的規律，認同她刻划下來的陣圖也是符合天意，那麼在接下來的無數個輪迴中，無論世界化虛多少次，只要天地重新存在，這個陣法也會同時出現。”

聽起來容易，可要做到這一點，不曉得有多麼艱難，因此其餘四人一齊動容。公孫展滿面嚮往之色：“世上竟有這等奇才！可惜我生得晚了，無緣一見。若能當面討教，必是人生一大幸事！”

寧小閑笑道：“你現在想要見她都不難。”

公孫展大喜：“她在哪裡？”

寧小閑豎起拇指，繼而比了個向下的手勢：“喏！”

公孫展也不是書獃子，一下看懂了這手勢的含義，不禁有些尷尬。說話間，眾人都發覺足下的地面起伏不停，兩隻小鯉妖回首望向來路，皆變色道：“山嶺不見了！”

方才他們走出來的那一排崇山峻岭，不知何時已變作了低矮的丘陵。

在它們從大家的視野當中徹底消失之前，這些丘陵又變作了低洼盆地，隨後有大河流經這裡，硬生生將這片盆地變作了瀉湖。

短短几十息，高山就變作了湖泊，滄海桑田也不過如此吧？

花想晴楞楞道：“我看族中古籍記載，歸墟中一切無常相，今日終能親眼目睹。”

眾人進來前都做了功課，知道歸墟中的萬物時刻變化。無論是南贍部洲還是寧小閑來自的世界，其實也都處於一刻不停地變化當中，這才成就了高山峽谷、湖泊海洋，只是這種變化緩慢而輕微，如春雨潤物無聲，生靈性命又太短暫，因此根本察覺不到。但在歸墟之中，就連地殼變化都要濃縮在一百年內完成，因此在這裡，滄海變桑田也只是常態了。

公孫展突然道：“前方有人！”緊接着又糾正，“不對，是地面上有人！”

雲車雖然沒有輪子，但現在不也沿着地面行駛么？什麼叫地面有人？寧小閑運足目力去看，才知道公孫展其實真沒有說錯。

地面上的確有人，只不過這些“人”的大小和螞蟻相差無幾，行動速度又是快得肉眼難辨，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他們也能直立行走，只不過皮膚是綠色的，臉部圓如滿月，每隻手掌上只有四個手指，渾身上下只拿草皮或者布料擋住了要害部位。

大家既有此發現，再往地面細細端詳，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裡並不像眾人先前以為，是荒涼的山野。正相反，這裡每隔十餘丈距離，都會有小人兒群居的聚落，人數在數百到上千不等，具體數字是多少，誰也統計不出來，因為這些小人兒從生到死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只五息不到的功夫，他們從襁褓嬰啼變作了青壯年歲，隨即面頰爬上皺紋，一轉眼又到了耋耄之年，接着咽下最後一口氣。

都說蜉蝣短命，朝生暮死，但這小蟲好歹還有一整日十二個時辰的壽命。這些綠皮的小人過完一輩子，卻只有短短五息！

寧小閑喃喃道：“這新陳代謝也太快了。”

旁人聽不懂“新陳代謝”這幾個字，卻基本能明白她的意思。在歸墟之中，連山河的壽數都只有短短几刻鐘，何況人類？生命的推演，必然是天道試驗的重中之重，所以這片大陸上所有土著的壽命，估計都是這樣短暫，這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繁衍出無數世代。

生命繁衍的周期越短、世代越多，突變和進化的可能才越大。

－－－－－－－水雲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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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