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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後,慕積收到王儲請柬,請他過府一敘。

這一回他見到的啚炆,愁容已經一掃而空,換上了滿面紅光。

啚炆見到他,當即大笑道:“我今日去回稟王叔,說我願意親去迎接陰素棠回大都。哈哈哈,你都沒見到王叔臉上的神情,簡直震驚已極!”當下笑聲不絕,顯然能殺烏謬一個天大意外,他好生自得。

大監國何等城府,聽到這消息頂多是微顯錯愕,哪裡可能露出震驚欲絕的神色?慕積心裡明白,不過當然要順着眼前這一位的話來說:“那是,王儲深明大義,監國定然歡喜無限,也可以為您定下迎妻的日子了。”想也知道烏謬寬心不少,畢竟是強迫還是自願,啚炆都會寫在臉上,人家摩詰天的三公主也不傻,一眼就能看出來。

“不錯,四十九天後去接她過來,再擇日完婚。”啚炆臉上露出笑容,“按理說,摩詰天嫁女不該如此倉促,想來是怕我反悔,巴不得些塞過來給我,哼。”拍了拍手,即有人捧着一口箱子過來。

啚炆順手將蓋子揭了,珠光寶氣頓時冒了出來:“左參知獻策有功,我也不能虧待了你。”慕積頭腦清醒、對時局鞭析入理,比他手底那一幫草包好多了。這樣的人才只用錢物就能籠絡過來,實在太便算宜了。

慕積只用眼角餘光一瞥,就見着了墨玉和墨晶在陽光下閃動的色澤,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他這輩子還未見過這麼多錢,可是現在卻也只能正色推卻:“殿下這是作什麼!我不過就是陪殿下閑聊幾句,不敢居功。”

啚炆還道他面子上要推讓幾番,哪知慕積格外堅決,就是不收,最後只管他討了一杯酒喝就走了。

這一回走出王儲殿,慕積長長吁了一口氣,雖然暗自惋惜那一箱子寶貝,可是好歹在啚炆這裡已經算是站穩了腳跟。他畢竟還是王臣,被王儲叫過來陪聊幾句,別人還挑不出什麼理,若是他敢收了啚炆的錢財,傳將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可沒他什麼好果子吃了。

他也記得重泯告訴他的,他最近和王儲走得太近,必然被長上知曉。可是這有什麼關係?他的官卑位輕反而成了優勢,只是個左參知,王廷的智囊之一罷了,連實權都沒有。這樣的人王廷里不下數百,其中一個被王儲拉攏,特木罕和大監國怎麼會在乎?

重泯的眼光和見解犀利,真不像個鄉下小子。慕積心裡也存疑惑,可是反覆問了姐夫,蒲善被他問得煩了,啪地一聲丟了塊水晶過來。這是天外世界的原像水晶,施以神通之後可以儲存影像。“你當我是傻的嗎,身份都查不清就敢帶着上大都來?這是我差人從合仰部落要回來的頭人兒女的影像,你看看有沒有一點差池?”

在陽光下,水晶折射出來的兩張面龐就是重泯和重溪,無論慕積怎麼看,都和那一對兄妹毫無二致。

看來真是原裝貨,不是冒名頂替。

可惜重泯是個金刀衛,必然要效忠於特木罕和大監國。慕積能走的路,他從一開始就不能走。

這樣也不錯,好事都能便宜他了。不過慕積心底也是存了警惕的,畢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替他人出謀劃策,平白替別人謀好處,尤其是這樣重大的見解。

所以大監國的慶功宴召開的這一天,他再見到重泯的妹妹時,臉上的笑容就冷淡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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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謬對摩詰天三戰全勝,民心與士氣大振,所以等到大軍全部收攏回廷之後,就舉行了盛大的慶功宴。

平民雖然吃不上那樣的山珍海味,但是生活在王都還是有福利可領的,每戶居民都可以分到五百墨金,十五日口糧。注意,口糧指的可不是一管又一管的營養藥劑,而是貨真價實的糧食!

整個大都當然沉浸在一片歡天喜地當中,尤其王廷又藉機宣布沙度烈、摩詰天即將首度聯姻、結為盟國的消息,更是讓眾人笑得合不攏嘴,王都之內歌舞昇平。

畢竟平民百姓哪個願意打仗?

當然落在寧小閑這等明白人眼裡,甚至不用掐指去算,就知道這也是沙度烈開始為兩年後入侵南贍部洲作的準備之一。放出來的都是國庫的積糧,這東西囤太多並沒有意義,兩年後除了供應軍隊以外,剩下的都不會帶離天外世界——去了南贍部洲那樣物資豐沛的地方,搶來的都吃不完了。餘糧與其放在這裡等着霉爛,還不如便宜平民,籠絡人心。

王廷大宴,慕積原本酒量平平,原本也不會喝多,可是別個同僚都知道他最近去抱王儲大腿,遂將他晾在一邊,不願與他為伍。慕積心頭積氣,又不能站起來大吼一聲沒眼光的是你們,因此坐在角落裡喝了不少悶酒,把自己灌了個半醉。

這時候,大司承雷邦居然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狀甚關切。兩人邊喝邊聊許久,大司承突然道:“王儲態度突然轉變,原本滿腔不願,現在卻積極迎娶,這裡面也有你的功勞吧?”

慕積已有醉意,笑了兩聲:“過獎了。”

“你是怎麼說動王儲的?原先是我眼拙,沒看出慕積有這等才能。”

大司承是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慕積被他誇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就要把自己和啚炆的話復敘一遍,畢竟這也是他的得意之作。

不過這個時候,他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咳嗽。

聲音不大,卻有振聾發聵之效。慕積打了個機靈,酒就醒了三分,突然醒悟過來:“我瘋了么,當下正是如履薄冰之時,怎麼敢在大庭廣眾底下說這個?”當即打了幾個哈哈,和了一把稀泥推託過去。

那一聲咳嗽聽着耳熟,乃是重泯的聲音,不過他左顧右盼,卻沒見着這人的影子,顯然對方是傳音過來的。

這時再看大司承,就覺得他的笑容里也是別有深意。

剩下時間,他就挾起尾巴低調作人。

待到宴散,已是第二天清晨時分。慕積走在回家路上,冷不防巷子里突然閃出一個人影,速度輕快,將他嚇了一大跳。

定睛細看,才發現眼前居然是重泯的妹妹重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