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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面貌稜角分明,高鼻深目,臉型方正,眉毛和鬍子都是直而濃,下巴有微微的凹陷,給這張狂放的面龐更添桀驁。其髮型也與今人完全不同,腦門兒都剃成了板寸,只頂發抓在正上方紮成了好大一個蠍子辮,垂於腦後、擱在肩上。它的身材堪為蠻人代表,高大魁梧自不用說,哪怕是這樣放鬆的姿態,肌肉也虯結賁張得像是每一處肌理中都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

那雕工也是精妙入理,明明它看起來這樣狂野不羈,沉凝的雙眸卻像是能看透蒼穹,甚至仰望它的人還能從它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絲寂寞。

儘管素昧謀面,但無論誰第一眼見到它,都能認出它的本尊是誰。

蠻祖。

被億萬蠻人尊為始祖,帶領着這個不可一世的種族走向輝煌的強者,世間出現過的唯一真神。

就連七仔都讀懂了他眼中的寂寞:

一生睥睨,八面威風。南贍部洲雖大,除了天道又有何人敢稱是他的對手?

這樣的威風和寂寞,他也好想有啊!七仔嘆了口氣,水汽才一出口就化作了白煙,不知飄去了哪裡。

這樣一座雄峰雕成的巨像,既是彰顯蠻祖傳世偉績的豐碑,也是蠻族強橫實力的體現。

就連最強大的禽妖也很少飛上五千丈高空,那裡空氣稀薄,終年罡風勁猛,一刻不停,氣溫更是低至零下五十餘度,可以說沒人願意去那裡找不自在。可是這座雕像前後雕琢了四百年之久,動用能工巧匠八十九萬人,普通奴隸三百七十萬人。一代又一代蠻人頂着從不止歇的罡風,在萬米高空一點一點為他們的首領塑像,終於完成了這世間僅見的偉大奇蹟。

這可不是僅憑一腔虔誠狂熱的敬意就能完成的。造就這等規模的雕像,巨像的姿態、承受的風力、結構的合理性、陣法和神術的布置,都要經過極度精確的繪量和設計。只從巨像的存在,就可以看出數萬年前蠻族的工藝和神通水準就已經達到了何等驚人的地步。

“走吧。”屍陀舍盯了巨像幾眼,“找活人去。”他靈敏至極的耳力已經聽到附近山林中隨風傳來的怒罵聲,大量仙宗都派了隊伍進來探索神山。這地方可不歡迎修仙者,因此時常有人就不小心中了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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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剛剛出現,長天就逕直闖了進去。他的速度快極,將所有人都遠遠甩在了後邊。既然變故乍起,若不能第一時間趕到事發地,恐怕要失掉很多線索了。

七仔等人還沒爬到大山飛瀑前,他已經來到主峰雕成的神像底部。

雖說他聽過無數傳說,但這樣宏偉的雄峰也是活久見,連他都不由得搖了搖頭,說一句:“好大喜功。”

要將巨峰雕成這個形狀,耗去的人力、物力、財力,今人依舊難以想象,不知當年蠻族出了多少血才順利完成。如果寧小閑在這裡,望見巨像的瞬間,腦海里大概會蹦出萬里長城、隋煬大運河之類的字眼。伴隨這些大工程的修造,始終是平民的血淚史。

他目力極好,方才遠遠一瞥就看出這雕像渾然一體,別說上山的台階了,就是連半個多餘的釘孔都沒有。

顯然這山不打算讓人爬上去。

他有的是辦法,不過面對這傳說中的神山,硬闖並不是最好的手段。況且走到這裡,神山的結界可是增加了十倍不止,甚至還帶有禁空效果。

長天只思考了兩息,就抬步沿着山腳往前行去,一邊擴展神念。

雖說是“走”,但以他腳程,一步就能邁出數十里外。神山主峰被施了術法,雕像身上不能有草木胡亂滋生,否則蠻祖神像的頭頂上一片綠油油的可不好。不過山腳下還是叢林蔥蘢,樹木長青。

長天的腳步突然停下。

眼前地面上一處大坑,深兩丈,寬三丈。他一眼看出這坑是被硬生生砸出來的,因為坑底躺着一團……肉醬?

這一團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不過血氣瀰漫在幽林中,長天一嗅就知道這倒霉蛋原本是個蠻人,身上還套着變了形的輕甲。至於他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

他仰頭望了望巨峰,大概是摔死的吧。

長天正要舉步前行,目光忽然一凝,身形忽然自原地消失。

……

四百里外。

有個魁梧身影如鬼魅般前進。他連膝關節都不彎一下,一步卻能跨出百餘里地。神山面積雖然廣袤,看起來卻好像不夠他轉上幾圈的。

不過他才換了方向準備往南而行,邊上的叢林里忽然站出來一人,恰好攔在他前方,冷冷道:“你要去哪?”

他正在高速移動,這一下險些直接撞到對方身上去。幸好他一身本事實在收放自如,這時雙足一綳,居然像釘子一樣扎在地上,原本風馳電掣的勢頭戛然而止。

他也看清了攔路的人,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撼天神君,好久不見。你攔着我作甚?”

擋住他去路之人正是長天,這時上下打量他兩眼:“海勒古,你要去哪?”

這人濃眉大眼,顴骨微鼓,正是神隱了三百年之久的海勒古!若說對這名字有些陌生的話,他的另一個稱呼就讓所有修仙者都覺如雷貫耳了:

旱魃!

三萬多年前,陰九靈將自己的愛將海勒古製成了魃,鎮在地煞脈中,保一方平安的同時也讓他的道行慢慢溫養精進。長天上一次見到他還是在千金閣的總部,在那之後,這傢伙就帶着陰九靈的轉世柳青璃逃得無影無蹤,連撼天神君大婚時也沒有露面。這傢伙也是遁世的高手,隱流暗中查訪他三百年,居然一無所獲。

所以長天在此時此地望見他,眉頭才皺了起來:這傢伙怎會出現在這裡?

海勒古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苦笑一聲:“和你一樣,進來探個究竟。”他摸了摸自己鼻子,“我最近幾年一直住在中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