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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神山上雖然還有活人,可是蠻祖擁有造物之能,不會不知道心臟不能隨便換,至少要有血緣關係,否則兒子也是救不活的。誠如皇甫銘所述,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立刻換心。

用自己的心臟,去救回兒子。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這一次與天道爭鬥算是徹底失敗了吧?因此做好了後續的布置,將神山封印在時間的縫隙當中,又把自己另一半心臟化作石頭,想法子留在了蠻族當中代代相傳。

如果這些推測基本符合事實,那麼蠻王的準備工作已經進行了很久,至少完成了對神山守衛的滲透,把自己的親信和勢力都替換進去,這才讓夏靈姬在舉事時有人可用。

這也從側面反映出,蠻族的王室、貴族,與蠻祖之間的矛盾實在已不可調和。推翻真神的統治,這樣艱巨而大膽的工作,單憑蠻王自己甚至都無法完成。

這是來自於整個階層的意志。

寧小閑不知道他最後找上蠻王報了這個仇沒有,不過那已經不是重點了。至於她也能猜想夏靈姬的下場——沒有人能直面天下第一強者的怒火,她大概在剜取嬰兒的心臟之後,就被蠻祖挫骨揚灰了吧?

她關注的重心又回到了真命之體。

將這些都說完,寧小閑才對轉輪王道:“‘真命之體’,這個詞其實不是蠻祖的發明。”

沃長長地咦了一聲:“不是蠻祖的獨創?”

“不是。”她很肯定,“在離開神山之前,我讓塗盡設法控制了山海閣的副閣長弁慶。聖域佔領神山以後,一直遵從神王的命令,抹殺和改寫有關夏靈姬和真命之體的歷史。在山海閣內,這項工作就由弁慶負責。”過去三年里,她也不是什麼都沒打聽到呢。

沃恍然:“你讓塗盡控制他,去幫你找到有關真命之體的書?”

“不。”寧小閑搖頭,“不需要他去找書。按照山海閣的規矩,任何人去借書都會被管理者記下,哪怕弁慶是副閣主也不能例外。我並未讓塗盡吞噬他的神魂,因為他大概定期要向皇甫銘彙報我的動向。如果弁慶事後在借閱記錄上看到自己的異常舉動而上報,皇甫銘很可能猜到魂修已經潛到我身邊來,從而將塗盡拿下。”她輕輕吁一口氣,“這個險,我不能冒。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弁慶以為自己根本沒離開過錦書樓,也根本不知道魂修曾經佔用了他的皮囊和時間。”

她補充道:“為此,在查閱完成後,我特地讓塗盡給他換了一杯茶,溫度和甜度都與他被控制時的那一杯大致相同。弁慶陪我喝了三年的茶,我知道他於品茗一道很有心得。如果我還用慣常的靈茶招待他,他一定能品出前後兩杯茶之中的細微不同,我的小花招可能會被揭穿。”

所以,這一次她用上了蜜菊茶,那是弁慶不熟悉的飲料,也就不會精益求精。

沃覺得很有趣:“那要怎麼辦到呢,借出你想要的書而不留下痕迹?”

“本不須去借。”寧小閑笑了,“改編工作既然是由弁慶主持的,每本書在送改之前大概都要由他先過目審核一遍罷?”

她輕輕道:“我的目標不是書,而是人。”這個目標定下來很久了,可是沒有魂修本人在側,她就辦不到這件事,因為弁慶的道行也不是區區一個魂魄分身可以打敗的,“只要讓塗盡暫時侵佔弁慶的識海,就能找出他看過的、關於夏靈姬和真命之體的內容,再寫給我就好。這大概比我去親自翻書要來得全面,又節省時間。”

她的時間太有限,只能要求塗盡一邊搜索弁慶的記憶,一邊將“看”到的所有內容先寫給她,回去以後再慢慢整理。事實證明她的選擇很正確,因為塗盡望見的字句實在太零碎了,有的可能只有幾句話,甚至是幾個字,可是東摘西抄下來,卻是數不勝數。

她的神魂受到極大削弱,不能像從前那樣過目不忘,必須有書面筆記幫助梳理記憶、串連線索。

好在塗盡的手腳也很快,約莫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默寫完畢。待他放在卓蘭身上的魂魄分身給弁慶重新斟了一杯茶,他也離開了副閣長的身體,悄悄回歸寧小閑身後。

這段時間,也恰好是神境的神念掃視過來的間隙。竊取機密這件事,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

“所以,你拿到有用的內容了罷?”

寧小閑呼出一口氣:“關於夏靈姬的記錄,真地着墨太少。事實上,蠻祖擁有過的女人數量太龐大了,就算是最受寵的也不過只有寥寥幾筆,大多數美人連被記載的資格都沒有。”

“從弁慶的記憶中並沒有找到她的有用資料,反倒是她出身的攢金部落,在各個未被刪節的史料上反覆出現。”她一直有個猜測,“也許那才是蠻祖要刪改的重點。”

沃卻已經聽明白了:“攢金部落和真命之體有關係?”

“史料當中並沒有明確指出這一點。”寧小閑回憶道,“一方面它只是個部族,就算蠻祖的史官對它的歷史進行過整理,也不敢着墨太多。”她笑了笑,“篇幅不能超過王室正統的五分之一,這是王室有明文規定的;可是另一方面,攢金部落在歷史上和王室屢有交集,是個強大而活躍的部族。因此關於攢金部落的記載就像牛毛,又多又雜亂。”

她這幾日殫精竭慮,就是為了從無數支離破碎的片段中理出有用的線索。“過去幾年查閱蠻族歷史,最感慨的一點,是這個種族和人類太像了。上下幾萬年當中,無數部族誕生、興旺、強大,最後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消逝於塵世。除了蠻族王室有神王這頂保護傘得以數萬年中堅不倒以外,攢金部族是少有的強韌種族,雖然歷盡坷坎,卻可以屢屢中興。”她頓了一頓,“這一點,天道應該知道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