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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妙的是,在場還有許多歸降的仙宗領袖也着本來服飾。修仙者講究靈台澄清、不違本心行事,站在這裡的修士和妖怪多數因為畏懼滅門之禍而向蠻族稱臣,卻也以此為恥,哪裡肯將自己外皮也一併換了?蠻人不重小節,也不勉強他們更改。

寧小閑這身衣裝,也因此讓人挑不了毛病。

會場不知多少人交頭接耳,議論的內容大致相同。

寧小閑的耳力就是再不濟,也能聽進隻言片語。不過她倒像是充耳不聞,橫豎別人也看不出她的神情,這時悄聲道:“立在陰素霓左邊兩丈處的,就是陰生涯?”陰氏姐妹和陰生淵對話的情景,她都看在眼裡,也分明知道他們議論的重點是自己。不過不遠處的男子倒未見過,其氣度非凡,和陰生淵又長得有幾分相似,想來就是摩詰天之王了。

“是。”她聲音再小,皇甫銘也能聽得一清二楚,“站在陰生淵背後的錦袍男子就是福樓安,進門第二根大柱邊上的高個子是古爾登,你剛剛經過那張桌台邊上的少年是……”

她淡淡道:“我知道,那是廣德。”古爾登是沙度烈的神境,福樓安在摩詰天王廷內力挺的是陰生淵,這就給陰生涯造成了很大壓力。

至於廣德,她早知道這傢伙奪舍了一個蠻人少年。

她口氣雖然平淡,暗地裡卻乍舌不已。據她從沃那裡拿到的消息,這應該是蠻族入侵南贍部洲以來舉行的第一次全族盟會,因此各方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了,神境基本一個不落。

三年多前,她就拿到過大多數人的情報,其中包括了人物形貌影像。不過在場還出現許多生面孔,顯然在過去幾年期間,蠻族不斷有新貴冒頭,躋身上游。

畢竟,戰爭環境最磨鍊人。

神王走到殿內,與其他大能各自見禮寒暄,寧小閑又略微退後少許,不想在這敵意滿滿的地方再出風頭,背後卻有人輕聲道:“娘娘,好久不見。”

她微一側頭,望見打招呼人是靜古觀的觀主屠聞龍,於是回身點頭:“原來屠觀主,果真有三年不見了。”靜古觀是南贍部洲中部仙宗,規模並不像名字聽起來那麼小,上下兩萬餘人總是有的。它是第一批歸降於聖域的宗派之一,此後又安份守己,因此在今日殿中也有一席之位。

此宗原在戰盟也立過身,寧小閑陪在長天身邊時,就和屠聞龍打過許多回交道了。如今改在這滿是蠻人的大殿中相遇,當真有“落花時節又逢君”的微妙喟嘆。

屠聞龍眼中的情緒顯然也很複雜:“這些時日,娘娘過得可好?”

“托福。”寧小閑輕聲道,“倒是衣食無虞。”

也不知說者有沒有意,聽者卻是有心,能站在這裡的仙宗首領都在大陸之戰中明哲保身,否則早和廣成宮一樣灰飛煙滅。蠻人把他們樹為榜樣,希望撬動更多仙宗歸降,所以給他們的待遇還是不錯的,最起碼也是衣食無虞、沒有殺身之禍,所以這話真是怎麼聽怎麼扎心。屠聞龍嘴角綻開一絲苦笑,正要回話,邊上又有一人道:“衣食無虞又怎樣,我們在這裡度日如年,卻不知娘娘如何?”

寧小閑轉眼一看,說話這人白凈皮臉,頜下蓄着長須,仙風道骨模樣,瞧着卻有些臉生。她只覺好笑,蠻人都還未向她發難,倒有修仙者忍不住來詰問?她問屠聞龍:“這位是?”

“明陽劍宗,吳嶢吳宗主。”

寧小閑目光微微一凝:“我怎麼記得明陽劍宗的宗主姓岳?”

吳嶢嘴角一抿,屠聞龍則是輕咳一聲:“岳宗主已在戰中犧牲,其位由這位吳宗主接任。”

“原來如此。”他說得隱晦,寧小閑卻一下聽明白了,岳宗主多半主戰,因此死在對蠻人的戰鬥當中,繼任的卻是這位主降的吳宗主,因此他如今能夠站在這裡。她點了點頭:“岳宗主真是好樣兒的。”

寧小閑這是拐着彎兒罵他呢?吳嶢眼角一跳,正要反駁,屠聞龍已經苦笑道:“娘娘,我們也非得已。”

她笑了笑:“不過是取捨問題。”人都惜命,仙宗亦復如是,在戰死和苟活之間,多少宗派會選擇保全家業?整個大陸局勢傾頹,她哪來的權力要求別人一定要如廣成宮這樣血戰到底,把最後一張牌都打光?

不過苟活下來的,傷得最重的是自尊,別人輕輕一碰就痛不可遏。吳嶢在上一任宗主過世前,從未和寧小閑打過交道,這時就不客氣道:“那麼娘娘自己又是如何取捨的?”

門口中又起又騷%~動,寧小閑目光移去,漫不經心:“取什麼,舍什麼?”

“蒼生福祉和自己的性命,娘娘會保住哪個?”

“你確定我死了,蒼生就能得救?”她有幾分好笑,“什麼時候隱流成了南贍部洲的救世主了?君不聞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吳嶢正要再說,門口人群從中分開,顯然又有貴賓駕到,於是周圍細細竊竊的聲浪把他的話音都蓋了過去。

又有一行人至,為首兩位,一個鶴髮童顏、大袖翻飛,一個俊朗如皎月,長身玉立。

正是烏謬和曹牧到了。

蠻族多產俊男靚女,這殿中也不知有多少美人,烏謬只着一襲白衣、腰間束條金帶,就這麼施施然走進來,眾人仍然覺得華屋一下子更加敞亮,其氣度風華,竟比寧小閑第一次在沙度烈王都的鬧市街頭見到他尤盛。

陰素霓看着他,再偷眼去瞧那邊正含笑與人談話的神王,只覺一時瑜亮,哪個都覺得好。烏謬是她少女時代心中所喜,怎奈烏謬拒絕她拒絕得乾脆,後來父王又想將她許與皇甫銘了。

她看着昔日的意中人心生感慨,烏謬進來之後神念鎖定全場,目光也從她身上掃了過去。

只是一掃而過,卻未停留,透着那麼一點漫不經心。

不過他的眼神很快凝著下來,定定望着一人,甚至透出一點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