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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取信來人,被塗盡分身附體的桃子在抱住陰素裳右腿的同時,就悄悄將一圈嫩樹枝圍在她足踝上。寧小閑布下的太虛幻境並不是一個真實獨立的空間,因此和這個小世界的法則並不違背,反而可以重疊。所有人都置身於她的幻境當中,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因此小小一圈樹枝在陰素裳主僕、甚至在古爾登看來,就是一枚金環!

假作真時真亦假,正是太虛幻境遠勝於其他幻境之所在——只要你以為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有了這個幻象為憑據,古爾登以為自己真地抓到了寧小閑,才會放心離去。

現在寧小閑和塗盡要做的事,就是緊隨其後,由古爾登領着他們離開這個小世界。

這裡是烏謬的地盤,不是古爾登的。後者在這裡只能進出,大概沒有改變空間規則的能力——再往深了說,烏謬不願也不該賦予另一名神境這般強大的能力——所以她推測古爾登只是知曉這個隱蔽的小世界與南贍部洲的連接點在哪裡罷了。

跟着他走,就能找到出口。一旦烏謬知道古爾登走出去了,這裡很可能就會關閉。她和塗盡不及時撤離的話,或許會被永遠困在空間的夾縫裡了。

他們趕到湖邊,如同古爾登所做的那樣躍入湖心,往幽深處潛去。

要在一片昏暗的水域中找到出路可不容易,甚至可能要藉助開啟的機關。幸好塗盡在侍女桃子身上留下了分身,她在古爾登離開小世界之前,會設法做下標記。

塗盡附身的卓蘭從懷裡掏出明珠,遞給她一顆,分頭在水底尋找起來。

時間緊張,他們必須儘快離開,否則性命危矣。

偏偏這個湖面積不小,底下暗礁密布,岩層斷面交錯,每一處凹陷看起來都像別有洞天。可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慢慢尋找了。

也虧得寧小閑的龜息之術已經大成,才能在水底潛憋這麼久。

越是危急關頭,才越需要冷靜。

她沉下心,藉著燈光仔細搜索,終於在一塊突出的礁石上發現了三道白痕。

這塊礁石上原本爬滿了人發粗細的水草,上面卻有摳撓的痕迹,水草被抓掉,露出底下白色的岩石。寧小閑伸開五指,在白痕上比劃一下。間距不寬,確實像是女子所為。

她傳音喚塗盡過來,一邊在白礁上摸索,果然很快觸到一塊光滑圓溜的石頭,用力一掰,白礁即向上慢慢抬起!

果然,出口在這裡了。兩人不敢遲疑,飛快遊了進去。

……

這一路出去都是水道,寬窄不一,顯然原本是天然形成。

游不多會兒,蒙在眼前的黑暗褪卻,上方漾出些許亮光。兩人朝着光亮越游越快,直到腦袋忽然伸出水面,新鮮的空氣湧入肺中。

他們離開烏謬的小世界了!

寧小閑左右觀望,不由得輕訝:“原來烏謬將小世界的入口設在這裡!”

她來過這裡,並且不止一次。此刻二人身處龍缸下游處,已經行出廣成宮地界十里開外。龍缸也俗稱天坑,乃是地表凹塌進去的大洞,匯聚水流而成潭成溪,景色至美。從她們所處位置再往西北行二十里,就是螢火蟲聚居的洞穴,那裡有長天讚譽的天下第二盛景:龍缸螢河。

她第一次來廣成宮,就到這裡遊玩過;長天脫出神魔獄後,也實現昔年諾言,帶她故地重遊一回。那均是三百多年前的舊事了,眼下三度再臨,只覺物是人非、可喟可嘆。

不過眼下時機哪容得她再感慨?嚴格來說,兩人還在龍缸的地下暗流中,走出石洞方見天日。深水區域原本就可以隔絕神念窺探,以烏謬謹慎的個性,的確應該選擇這裡作為小世界入口,才更加隱蔽。

寧小閑手按卓蘭肩膀,低呼道:“趁着神王顧不上找我,快帶我上去!她敢這般行動,篤定的是神王被神境之間的戰鬥纏身,無暇去查看金環的狀態。但這樣做有很大風險,少了烏謬的小世界為屏障,她在現世的每一秒都可能被神王抓獲。

可是想進行絕地大逃亡,哪可能一點風險都不冒?“從開戰到現在,過去多久了?”

塗盡負着她飛向洞口:“至少有一刻鐘了。”

這是捲入了幾乎所有蠻人神境的大混戰,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結束,希望神王也疲於奔命。她方才一直都在小世界中,想來神王幾次聯繫不上金環,暫時應該不會再關注了,畢竟神境大戰不容任何人分心。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烏謬是不是還能拖住他不放?

好在卓蘭本身的修為也不低,轉眼就飛出了洞口、飛過山澗。落到一片緩坡之上。

這片山坡上長滿了高大筆直的梧桐,秋葉被風霜侵染,落在地上就像厚厚一層黃金毯,風兒吹過,沙沙作響如翻書。

寧小閑卻抬頭望天,恨得直咬牙:“該死的,偏這麼巧?”

方才在寶芝峰上,她明明見到晴空萬里,以她對接下去幾日的天象判斷來說,也都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秋高氣爽嘛。這會兒差不多是午後了,天幕正中卻有一大片積雲,形狀看起來像厚厚的棉花堆。

最重要的是,它擋住了正午本該直射而下的陽光!

塗盡原本遞給她一根小小的、彷彿黃金雕成的羽毛,出來見着天象,也不由得一呆。

在原計劃中,重見天日以後只須讓陽光照見金羽,自然就能盼來強援。只要她能順利與金烏會合,後者就能橫跨千萬里之遙,奔回巴蛇森林、飛到長天身邊。到得那時,她自可以無懼神王、無懼烏謬。

可是現在……

現在怎麼辦?這裡離廣成宮太近、離諸神混戰的戰場太近,再說聖域為了盟會布下天羅地網,不許一個修仙者進入,尤其在廣成宮地界邊緣重兵把守,她和塗盡可不敢貿然飛上天去,否則上天一半就成眾矢之的,輕易就被打下來。

都說計劃沒有變化快,她已經殫精竭慮,將現有條件利用到了最好,老天爺卻還要跟她開這個玩笑嗎?

事實證明,老天喜歡開的玩笑可不止這一個。

秋風起,落葉飄零。塗盡忽然喝了一聲:“誰!”聲音里有掩不住的緊迫。

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有人來?這可不是個好消息。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卻接着就想到,不該是神境們出現,否則二話不說,早就上來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