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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璃也盯着他,手中的“寸光陰”顫動不已,連光暈都或明或暗,如同天上星辰。大概這把重器也認出了舊主人,正在感傷不已。可它也無法擺脫柳青璃的控制,因為早在數萬年前,蠻祖就解除了認主關係。

皇甫銘挺直腰桿,再度攥緊了“浮沉”。寧小閑從巴蛇的視角望去,見到的是他眼中非但沒有心灰氣餒,反而浮出來困獸般狂暴的鬥志——這個傢伙和蠻祖一樣,永不言輸,毋寧戰死!

甚至他和長天都是同一類人。

她心裡不由得閃過一個念頭:神王若有後手,這時候就該施展出來了吧?

再憋下去,就要身殞或者坐牢了。

眼看他在巴蛇巨口下再無幸理,這時卻有一記嘯聲響起。

聲未到,人先至。

唐努爾的身影陡然自虛空中現出,一步就邁到巴蛇眼瞼處,手中長劍重重刺出!

她今日一襲紅衣,看起來原本就熱烈奔放,這時劍身泛起淡淡白光,周遭的空氣盡數扭曲,顯然溫度高得驚人。

巴蛇渾身上下披掛堅鱗,唐努爾久聞大名,知道其硬度匪夷所思,恐怕神器都劈砍不開。但蛇類天生沒有眼皮,那一雙碩大的金眸上方覆蓋的是厚厚一層膠狀物質,看來看去,也只有這裡最容易下手了。

巴蛇的反應是仰頭避過要害,任這一劍刺在自己鼻尖。果然這威力絕倫的一劍也只是“嗤”地一聲在他鱗片上留下深深的白痕。

唐努爾雖以氣力見長,也被他擺頭之力彈出了數十丈外。

不過,巴蛇低頭之勢總算是停止了。她抓住這寶貴已極的時機清叱一聲:“動手!”

她這話自然不是對金烏所說,後者當即反應過來:她還有幫手!金烏目力遠勝鷹眼,在四下微一搜尋即發覺遠處山坡背面有個不起眼的小小黑點——有人。

聖域神境拓樸初,不知何時已經遁到這裡。他身材魁梧,性情粗獷,不想精於潛行之術,巴蛇和金烏忙着追殺神王,竟未察覺他溜到自己眼皮底下。

拓樸初左手握着一隻巴掌大的木偶,其制工格外精良,莫說身形,連五官都神似皇甫銘,乍一看像是他縮小了十倍。

他口中默念有辭,語速極快,卻顯然要花點時間。金烏化光衝下,被他舉起巨斧擋住,兩人電光石火之間廝殺數十式,拓樸初右肩都被他的尖喙捅個對穿,卻不敢放開左手的人偶。

好不容易捱到最後一字念完,他左手一張,任這木偶掉落下去,同時大吼出聲:“換!”

木偶和蛇陣中的神王身上同時煥出黑光。

緊接着,神王就出現在拓樸初身畔,而他原先所立之處,則換作了那隻小小的木偶。

這一式移花接木,拓樸初用得純熟之極。然而這看起來實在不像他所擅長,反該是曹牧那類大巫凶的拿手絕活,因此金烏也是微微一愕。

也就在神王被“換”出的瞬間,唐努爾冷冷喝了一聲:“起!”

令出則法隨,她和巴蛇身處這一片空間頓時化作無邊火海!

在方才巴蛇與神王交手中勉強保留下來的植物沙礫,乃至土地、山脈,都在瞬間熔解。就連空氣也因為溫度的驟然升高而立刻分解。

曾是人間仙境,此刻已化作煉獄熔爐。

倘是如此倒也罷了,巴蛇自己就集齊了七種神火融而為一,就連朱雀拿出南明離火都不好對付他。不過眼下寧小閑身處腹中乾坤內,雖然體會不到煉獄的炙熱,卻能感受到巴蛇身軀的輕顫。

顯然這火焰帶給他痛苦。

這卻不是凡火了,甚至顏色都不是紅色或者高溫的炙白,而是純凈如子夜的黑!

“這東西的燃料,是煞氣!”寧小閑擔憂道。煞氣的本質,是天地間一切污濁之氣的匯聚,不單源於自然,也來自生靈留存於世的驚懼悲恐、執念仇怨,其中沾染的因果最為修仙者所懼怕。唐努爾竟能以之為燃料,聚火而焚之,更是要將其中威力千百倍地釋放出來。

這東西無形無色,卻比刮骨鋼刀還要厲害。就她目力所見,被火焰炙燃的蛇鱗,很快就不復原先的黝黑髮亮,反而轉作灰色,甚至還有些熔解的趨勢。

寧小閑這一驚,可真是非同小可。

與此相反,火焰在灼燒巴蛇的同時反倒像汲取了養分,不僅燃燒得更加旺盛,甚至迅速分化出了自己的形體來——它分出了頭顱和四肢,腦門兒上還長出了尖角。

一個接着一個。不過兩次呼吸的功夫,活火就化作了人身、羊頭、狒尾的四頭怪物,每一頭都高達六百丈有餘。它們怒吼着撲向巴蛇,張開巨掌要將他牢牢按在地上、按在火焰當中!

一時之間,凶焰滔天。

唐努爾本人也沒有閑着,待四頭火焰巨獸撲上去,她也緊隨其後,直取巴蛇頸部——那裡經過熔火灼燒,好像不復原先堅固了。

寧小閑攥緊拳頭,屏住了呼吸。和一般神境不同,唐努爾作戰時常常身先士卒,寧小閑執掌隱流時就知道她戰力卓著,可這女子也不是一味莽撞,至少她的領域力量絕少在人前顯露。隱流和奉天府打探多年,也只知道她的天賦偏向火性,卻未料到她能將煞氣用到這樣的極致。

然而既然已到了連巴蛇都覺棘手不已的極致,那麼這本身對修為不如他的唐努爾來說也是個沉重的負擔。在蒸騰的烈焰中,寧小閑見她面色鐵青、嘴唇發白,就知道她為救神王已催動全力,再無一絲保留。

也正因如此,漫天的火獄才燃燒得這樣狂野而極致,似乎連空間都承載不了這樣的炙熱,隱隱要被燒出破洞來。

想對付巴蛇,本來就要全力以赴。

更重要的是,烈焰的瘋狂燃燒和接二連三的爆炸甚至導致空間迅速向內塌陷,對於巴蛇而言,此刻龐大的身軀反而變作了他的負擔。他幾次想要對外突圍,都被強大的吸力給生生拽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