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不必。”他辨認了一下方向,牽着她的手大步前行。

雖然收斂了神威,但他似乎天生就是個發光體,從進城開始,也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他看,他卻仿若未覺。眾多女子先看着了他偉岸的身軀、俊逸的容貌,隨後視線一路往下,盯到兩人緊緊相握的手……寧小閑接收到四面八方傳來的無數雌性艷羨、妒忌的眼神,先是羞澀微生,隨後虛榮心一下子爆棚。

嘿嘿,坐擁男神的感覺真棒。不過,他說的“不必”是什麼意思?

長天帶她走過了長街,卻皺了皺眉,原來竟有兩、三名女子痴痴迷迷地跟了上來。他站定,回身,不滿地瞪了一眼。

他的威勢,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寧小閑忍笑,拉住他手趕緊離開了。身後三名女子雙眼發直,幾乎嚇癱在地。

又走了十幾息,街角處拐出一名男子,向他們鞠了一躬,才恭聲道:“神君大人,請往這裡走。”他衣襟有隱衛的標記,所以寧小閑識得這是隱流的妖怪。不過,他怎會在這裡?

這名隱衛帶着他們拐了幾個彎,走進一條細長的胡同,眼見得還是在鬧市之中,路卻越走越是幽靜。過不多時,隱衛在一扇黑色的大門之前停了下來,輕輕叩了兩下。

門扉很快打開,有婢女走出來,向長天和寧小閑行禮道:“神君大人、寧大人!”

她一看便知道,這也是隱流的女妖。長天牽着她的手,抬步過檻,走進了門內。

這是一處精緻的宅邸,她目測面積不超過三百餘平方米,然而庭林深靜,身後的大門一旦關閉,幾條街之外鬧市的響動就被隔在了外頭,竟是鬧中取靜的好地方。院子里的積雪打掃得乾乾淨淨,露出下方平整的青石地面。幾株大樹原本該是遮蔽了大半個院子的,此刻掉光了枝葉,孤寂的身影給這小院平添了幾許滄桑,樹下一口深井,井圈凝起厚厚的冰霜。

府中的屋宇,和松江城其他地方的房子一樣,也是黑瓦白牆,於是這方小小的天地之間,似乎就只剩下非黑即白這兩種顏色了。

這地方,她莫名地喜歡呢。“這裡是?”

長天看她左右顧盼,神色中有歡喜之意,不由得微笑道:“隱流大半年前就和天樞觀定在松江城交易,所以我令人提前在這裡買了宅邸,早作準備。”這趟帶她出來散心之前,他已經往這裡發了消息。

她推門進屋,果然聞到了熟悉的熏香味道。她喜歡的香氣並不是龍涎香,而是類似於熏衣草那樣安寧怡神的靜心香,這是隱流的丹師調出來的味道,原本只在巴蛇森林才有。

這宅邸大概原是哪個書香世家所有,從大門入口的四象屏風、客廳的楠木雕椅,一直到書房裡的文房四寶,里里外外的擺設都稱得上精細雅緻,火塘子里的火苗安靜燃燒,最上等的銀絲炭即使燃盡了也引不出多少煙氣。

這裡,的確比住在旅店裡要舒服太多了。毫無疑問,這必是長天的細心安排,她心裡某個部分,又變得柔軟起來。

他伸手將她的腰攬住。這小腰似乎細得他用雙手都能箍住,隨後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喜歡這裡么?”

她用力點了點頭,信手推開一扇雕花的小窗,冷風裹挾着細小的雪片吹進來,擾亂了一室暖香。她的眼力很好,能看到院中高大的梧桐樹上,有一個廢棄的鳥巢。

“這地方叫做桐棱小築。”

真巧,在她原本寄住的地方,後院的大樹上也有一個鳥巢。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她生活的地方一直很溫暖,從出生到長大,都從未在過年時見過雪花飄落的景象呢。從童年時代起,她就知道自己和普通孩子是不同的,過年時這種感覺更加鮮明,因為沒有爹媽的小孩沒資格拿紅包。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不知道舅舅家現在怎麼樣了。

故鄉是個奇怪的地方,哪怕你在那裡過得並不好,可是離開太久,居然還是會在特定的時刻由衷想念。

長天卻盯着她的手。這隻小手輕輕按在棗木雕窗上,纖白柔美中還帶着三分楚楚可憐,似乎被用力一捏就會碎掉。

他抬掌將她的手整個兒包住,挪了回來,又將雕窗關好,才將她轉了個兒面對自己,和聲問道:“小乖,可有心事?”

“嗯……”她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看他眼中浮起的擔憂之色,不由得小聲道,“沒什麼,想起了以前的事呢。”

長天定定地看着她。他漫長的生命多數都是一個人度過,自然無法理解“每逢佳節倍思親”的含義,他被關入神魔獄之前,人間還沒有出現這許多節日。然而哪怕他沒被關住,他也同樣無法理解這些凡人為什麼要制定名目繁多的節日,是為了給自己找樂子尋一個正當理由?

她有無法與他分享的心事。他不喜歡這樣。

長天在她唇上覆下一吻,才笑道:“聽說今晚就是年關?”他對凡人的節日並不上心,只隱約記得有這麼個稱呼。

他也會出錯!她被逗得噗哧一笑,心中那一點點鬱氣似乎都隨着這一笑消散:“胡說!明天才是大年三十,後天才是正月初一!”

笑了就好。他哦了一聲:“那便是還有一天?這樣罷,你今日將接下去幾天的功課先做好,我便陪你過年,如何?”

她的杏眼頓時睜得滾圓,難以置信道:“你是說,你要陪我過年,像凡人一樣?!”是了,她在曾家廚房裡說的話,必是被他一字不漏地聽了去。

……他是不是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結果寧小閑不等他回話,就撲上來,在他左右面頰上吧唧吧唧親了兩大口,眉開眼笑地擅自拍板道:“你真好!就這樣定了!”

這臭丫頭,是怕他反悔么?他在她身上最用勁兒的時候,也沒能換來她說出“你真好”這三個字!長天磨着牙,又看她臉蛋兒紅撲撲地,心裡一盪,忍不住要反親兩口回去,哪知手伸出來卻撈了個空——

她從他懷中鑽了出去,矯若游魚。下一瞬,她歡快的聲音已經從外廳傳了過來,正是她在吩咐婢女:“快幫我打水,我要沐浴!”

都快為人婦了,還是這般莽撞。他嘆了口氣,收回手。

這剩下半日,她果然很用功,他也沒來打擾她。

她問過婢女,才知道長天也在書房中呆了一晚上。隱流事務紛繁複雜,不知有多少火燒眉毛的要緊事等他處理,他即使抽空陪她出來了,也得爭分奪秒地批閱卷宗。想到這裡,她心中又有幾分愧疚。

#####

第二日出門,她卻有些怏怏不樂了,噘起的嘴快能掛上醬油瓶子。

“早知道就昨天下午出來玩兒,把功課留到今日來做了。”她唉聲嘆氣,“今日是年三十兒,人少了好多!”

她太久沒過年啦,怎麼就忘了,勤勞勇敢的家庭婦女此刻就要開始為晚上的年夜飯忙碌了,一桌十餘道菜哪是那麼容易整治的?一般從早上就開始在家忙活了,也難怪路上的人變少了。客源減少,許多店鋪乾脆直接閉門,高掛“今日謝客”的牌子,今日的街道,看起來果然冷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