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她卻沒去想,寧小閑還有沒有選擇的自由了。¥℉,

就見在這美男子溫潤目光的觀望下,寧小閑以手支頤,笑嘻嘻地叫了一聲:“權師兄!”

聽這清脆一喚,見她嘴角彎起的熟悉弧度,權十方有瞬間恍惚,似乎七年前那個青澀頑皮的姑娘,那個躲在榕樹林裡頭煮紅薯湯的姑娘,和眼前這個坐在黃木案桌後面的佳人重合起來,她們有一模一樣的眉眼,一模一樣的身段,甚至連笑起來的俏皮也是一模一樣。

幸好他在下一剎那就已清醒,想起了這裡是隱流火工營營主的頂帳,想起了她雖然還是這樣巧笑晏晏地喚自己作師兄,可她本人卻是安安穩穩地坐在黃木案後,那案頭上高高摞起許多卷宗,被她丟在一邊的筆,也許已經可以決定許多人的生死。

帳中燈光只勾起她半邊俏面的輪廓,卻將另一半都隱在黑暗中,反倒教人心痒痒地更想探個究竟。可惜,敢這樣做的人已經不多,她的面貌依舊是十七歲時的嬌美,可是眉宇之間已經帶上了難以言述的淡淡威嚴,只這樣支着下巴,就有一種看透了世情的寫意,那是身居高位方能養成的氣度,那也是身經百戰方能歷煉出的雍容。

她已是隱流的妖王,是火工營的營主,是撼天神君的愛侶,這片大陸上有數十萬修士因為她而死傷。而他本人更是清晰無比地記得,這場綿亘了數百萬里、死傷無數修仙者性命、轟動了全南贍部洲的廣成宮大戰。更是由她在背後一力促成。

若沒有她聯合汨羅,又說動了白擎,廣成宮現在還在樂享太平。陰九幽分身的地位依舊牢不可破。

哪怕他到來之前已將一切都想得清楚明白,也反覆勸誡自己,然而見到她的這一刻,心口依舊隱隱作痛,似乎有一處暗疾還未癒合就被重新撕開。

然而他已不是當初的懵懂少年了,這幾年修為勇猛精進,更是令他的性格蛻變得更加沉穩。所以他臉上依舊是緩緩綻開一抹溫和的笑容:“寧姑娘,數月不見了,一切可好?”上一次見她。還是在迭津州內的富平鎮,老劉頭的家裡。那時她來說服白擎出兵廣成宮,卻和他乾脆俐落地劃絕了情意。

再不慕戀這女子,再不記掛兒女私情。這也是他向師尊所作的承諾。

“奉茶!”寧小閑先吩咐了弱萍一聲。這才聳了聳肩:“尚可。從來都是忙碌,少有一日清閑,真是辜負了我的名字。”

權十方不自禁被她逗笑。她叫做“小閑”,與撼天神君比翼之後,卻閑不起來了,只看她案頭堆積如山的文書,他就知道她平時有多忙碌,而後就聽到她抱怨了一句:“真是懷念當初西行的日子。雖然時常危險,卻也自由自在。”

那聲音當中微弱顯現出來的喟嘆和嬌氣。令權十方面容微微一凝。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擊傷她的那一天,她在小竹樓里休養時也這樣向他撒嬌過。

不過隨後她就恢復過來,伸出細白的指尖輕點桌面:“權師兄怎麼親自護送茗若過來,可是怕我對她招呼不周?”

權十方搖頭:“接到你遞過來的要求,觀霞峰峰主,也就是王長老一直猶豫難決。師父怕此事拖久了越鬧越大,讓我前去傳話,令王長老將茗若送來。我見他為難,因此自告奮勇要了這個差使。”

寧小閑輕輕哼了一聲:“你還是那麼好心,這是想過來警告我不要動朝雲宗的人么?”

“不是。”他啼笑皆非,“我在勸說茗若自行前來時向她親口保證過,只要你在這裡,她的安全自是無虞。大丈夫豈可言而無信?只好送她前來。說到底,能護得她周全的不是我,而是你。”

其實哪裡是為了茗若?他終究還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私心,想要再看她一眼,想和她再說上幾句話,如此足矣。

她似笑非笑:“你還真看得起我。那女修雖然剁下崖朱一條胳膊,卻算不得死罪,崖朱自己都不打算追究了,我自不可能惦記她的性命。只要她好好陪護到崖朱傷愈,我也會令其他人不惦記她的性命。”她笑了笑,意有所指,“放心吧,她在我這裡可比哪兒都安全,現在誰想妄動她一根寒毛,我都不會答應。”

權十方見她笑得有些寒氣,卻不覺可怕,只誠懇道:“辛苦你了。”朝雲宗發兵相助隱、奉聯軍,這事兒在宗內所受的阻力都是極大。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就說明她對目前的局勢瞭然於心,預判到了有心人會藉著茗若再做文章,挑撥兩邊關係。這種情況下,小姑娘的性命安全就很重要了。朝雲宗修士對隱流原本就不滿,若她在聯軍向廣成宮發起總攻的重要關頭突然死去,這種反感情緒也會立刻達到頂點。

一支軍隊當中離心離德,這仗打起來豈非就要加倍困難了?

到了這個時候,權十方才明白,寧小閑將茗若要到隱流來,要到她眼皮子底下來,這行逕看似霸道,其實何嘗不是對她的一種保護?可嘆觀霞峰人人光顧着氣憤填贗,卻有誰能想到這一層?

他想到的,她都能想到。他不曾觸及的,她卻已經深思熟慮,務求樣樣周全。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眼前的她,哪裡還是七年前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寧小閑敏銳地發現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又起了變化,不知道他心頭想了什麼,卻很不願他露出這樣微微苦澀的神情,因此眼珠子轉了轉道:“權師兄是慣會替人排憂解難的,這番為茗若出頭都找上我了……”她這挖苦話一說出來,權十方臉上果然露出了苦笑。這姑娘一向就是他的剋星。牙尖嘴利,一對上她,什麼風度都變作了無奈。偏偏他雙唇一動。寧小閑就已經搶着道,“當年你不肯替我出頭懲罰的那人呢,如今過得怎樣?”

權十方這一回終於呆住:“什麼?”

“石季珊。”她不悅地屈起指節敲了敲桌子,“別說你忘了當年之事哈。茗若剁了我手下崖朱的一條胳膊,我還沒想弄死她呢,你就趕來護着她了。當年石季珊也在我胸口上刺了一劍,害我險些死掉。這仇還沒找她好好報呢!我問你,她現在人在何處?”當年她被石季珊重創,救了她的人是長天。不是權十方!這倒罷了,可是事後再相遇,權十方也沒能為她出了這口氣。這個人,到底還是愛自己的門派更多一些。

說她矯情也好。小氣也罷。或許從那時起,她的心就向著長天傾斜過去了。

自然現在再想這些也沒有意義。權十方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蘊含的情愫複雜得令她心驚,隨後他才道:“石師妹已經歿在兩日前的戰鬥中了。其實當年之事,她也曾來找我致歉,只是在那以後幾次見面,你都已不在意她了。”她修為突飛猛進,別說是石師妹了。就連他都遠遠比不上。他心裡明白得很,憑她後來的道行、身份和地位。又哪裡還會在乎什麼石季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