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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文彬還在為殺不殺而苦惱,林晨走出大廳,深深地吸了口氣,料峭四月,此時已是深夜,這湖邊的風,寒意中略帶着一絲濕氣,沁人心脾,極是舒服。

距離剛才攻佔寨子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士兵們吃飽喝足,已經安頓下來,除了看守俘虜和執勤的士兵之外,其他的大部分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就連那些俘虜,也是已經都睡下了,整個寨子很是沉靜。

聚義廳前的廣場上,被燒得嚴重的地方都已經換上了新的木板,有些只是燒出黑痕來的,卻是用水潑了潑,清洗一番罷了,痕迹宛然,其中還夾雜着深深滲進去的血跡,似乎還在訴說著剛才那一場短暫而慘烈的戰鬥。

廣場上,十來個戰士面朝著水寨外面的方向站得筆直,還時不時的有一兩隊的士兵巡邏而過,很是井井有條,戒備森嚴。

魏鐵柱還在外面等着,林晨道:“鐵柱,我先去休息一會兒,你也去休息吧,早上六點叫醒我。”

“成,不過隊長,我還得跟您一塊去一趟,王老虎住的地方有個機關,我得給您一說。”魏鐵柱笑道。

“哦?那可得去看看。”

聚義廳後面,就是一個二層小樓——這也是水寨特有而通用的一種建築方式,類似於西南地區的那種高腳樓,高約六七米,分為兩層,上層主人,下層空着或者是防止一些雜物。湖區地區濕氣重,這樣做既可以防潮而且也可以在一樓飼養一些生牲畜——在此地還被那個太平天國大將及其屬下佔據的時候,養豬是一項重要的收入。

王老虎居住的這座高腳樓和其他的別無二致,只不過是更高大了一些,通體都是用粗大的原木建造而成的,看上去就給人一種厚實穩重的感覺,小樓四周也有人巡邏,興許是為了體現其地位的特殊性,在這棟樓周圍十幾米都是空蕩蕩的,倒也便於加強防守。

進了小樓,一層是一個大大的客廳的樣子,四面都是鏤空的窗欞,客廳裡面正中放着一張羅漢榻,兩面零散的放着幾張花梨木的椅子,每張椅子旁邊還都放着一個小几,擺放並沒有什麼規律,反倒是給人一種很閑適的感覺。

“這裡是王老虎有時候宴請籠絡親信的地方,一般人可是進不來的。”魏鐵柱道。

“看不出來,這王老虎倒還是有些雅意。”林晨高幫皮靴輕輕的踩了踩地面,淡淡一笑。這客廳中的布置,雖然只是寥寥幾筆,但是卻是給人營造出一種很悠然的感覺,顯然布置者心中定是有丘壑的,卻沒想到這王老虎的匪幫之中還有這人才。

魏鐵柱上前,將那張羅漢榻費力的移開——羅漢榻是古代的一種床,只不過比床小,而且結構比較簡單,類似於木頭的一個大沙發。忽然睡覺分大睡小睡之分,大睡自然就是在拔步床這等大床之上。小睡便是在羅漢榻上睡一覺,由此可見這床的大小,因此魏鐵柱自然也是可以推動的。

那羅漢榻被挪開之後,下面也是木頭的地面,看上去和一般的地面並無差別,但是林晨眼神兒極毒,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羅漢榻下面的木板的邊緣,卻是有幾道白色清晰的痕迹,顯然這裡的地板是經常移動的。

魏鐵柱走到那木板旁邊,也不知道在哪兒折騰了幾下,只見那塊木板便是陡然間落了下去。露出了一個長寬足有一米半的黑洞洞四方洞口,林晨走過去一看,下面大約三米深處,是黑幽幽的湖水,看上去漆黑幽深,讓人無端端想起黑夜中死寂的井水。

魏鐵柱回頭嘿然一笑道:“根據那些俘虜們的供認,這裡原本停着一艘小船的,看來王老虎就是從這兒逃了。”

林晨嘆了口氣:“嘿,這廝還真是有幾分心機。”

很顯然,王老虎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儘管他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落入如此的境地。此人之心機深沉,未謀勝先慮敗,由此可見一斑。

“兄弟們從這兒下去追了一會兒,早就跑得不見影兒了。”

林晨點點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怕攻入寨子的時候王老虎就已經跑了,而從攻入寨子到搜索到這裡來,怎麼著也得是個半拉小時,再找到這個隱秘的機關,那又不知道多長時間就過去了,能追到才是怪事兒。

林晨擰着眉頭,他之前一直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兒的,這時候看到這口洞才是猛然間想起來。

這大寨有一半兒都是修建在水上的,木板大約在水上三米高的所在,這就意味着,水寨的邊緣,小船都是能駛進木板下面的——若是敵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從下面摸上來,那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魏鐵柱一聽之後,也是無奈苦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我問過那些湖匪了,他們說都是寨牆上的探哨配合著水寨邊緣的小船兒這樣一起巡邏,也只能用這個法子了。”

林晨點點頭:“先這樣吧,以後再解決,把這個洞口封上就成了。那王老虎,嘿嘿。”

“區區漏網之魚而已,不足掛齒,派幾個兄弟把這裡給堵上就行了。”林晨拍拍魏鐵柱的肩膀。

魏鐵柱卻是有些憂心:“怕就怕他去投靠日本人,咱們這裡的秘密可就保不準了。”

林晨哈哈一笑:“咱們以後要佔據這裡,遲早得和日本人打交道,就算是沒有這個王老虎,日本人也得找上咱們,這微山湖周邊,幾百個村子,數萬人家,誰不知道竹芋兒島?隨便這個老漁民就能帶路,也不差他一個。現在咱們國軍的力量還足以控制微山湖周邊,沒有個三四個月,小鬼子是沒工夫找咱們的麻煩的。等他們抽出空的時候,天氣已經是入秋了,這微山湖雖然是四面臨水,但是都不是一些大水,不通海,南邊的京杭運河也是乾涸,鬼子的炮艦也開不到這微山湖裡面來。到時候只要是咱們先下手為強,把四周村子裡的漁船都給徵調了,他上哪兒弄船去?只要是托上個倆月,入了冬,湖水就結冰,再想來打就是來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