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被推道轎子旁邊的傅一塵，有些無奈又無措的看了看楚芸清。見她似是打定主意不上轎，只得無奈的搖頭輕嘆了一聲。

傅一塵轉身欲上轎，楚芸清則是站在轎子旁邊，等着轎夫將轎子抬起來跟着後面走。誰知這等了一會兒，也不見轎夫動身，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剛想上前看看上轎的傅一塵是什麼情況，這才歪着頭向前走了一步，就見一個人影繞過轎子也正欲朝她這邊走過來。

楚芸清被嚇了一跳，忙停住腳後仰着身體想要避開。誰知道上身與下軀一下失去平衡，身體踉蹌着險些向後倒去。突然下轎的傅一塵忙伸手，扶住了楚芸清的雙肩。

有驚無險的楚芸清長長鬆了口氣，對於兩人過於靠近的距離，也並沒有放在心上。抬眼看了看衣着華麗的傅一塵，開口道謝着：“謝謝！”隨而又擰眉問道：“你怎麼又下來了？”

傅一塵擰了擰眉，滿眼無奈的看了楚芸清一眼，輕笑道：“沒什麼！既然……你不願做轎子，那便……一同走着吧！”

“啊？這……”一聽傅一塵這話，楚芸清頓覺驚愕與窘迫。人家本來轎子坐得好好地，就因為自己這突然的出現，還得人家連轎子都不能做了，這叫她心裡如何好意思啊！

楚芸清心頭窘迫，忙道：“別、別啊！傅公子你……”楚芸清忙出現聲想要勸傅一塵上轎，可傅一塵卻並沒有給她勸說的機會，轉身對着一旁的轎夫囑咐道：“起轎走吧！”

傅一塵這舉動雖然有些唐突，可轎夫們也並沒有多做猶豫，更沒有多餘的好奇。皆是聽到命令後，彎腰將轎子給抬了起來。

“走吧！”傅一塵瞥了眼扶着楚芸清肩膀的手，雖是有些不捨得就這麼鬆開，卻還是甚有風度的將手給收了回去。

他側轉過身，與楚芸清比肩而立着。抬腳向前走着，步履甚是閑緩。楚芸清見傅一塵走了，忙抬腳也跟了上去。

兩人一左一右比肩同行着，似乎是特意顧忌楚芸清腿短，傅一塵的步伐走得很慢。楚芸清跟在他身邊，等着兩人走到前面去了，後邊抬着轎子的轎夫，這才抬着轎子隔着一小段距離跟在兩人身後。

楚芸清與傅一塵兩人比肩走着，誰都沒有說話，氣氛變得甚是安靜。

耳邊隱隱之間，似乎聽到有人輕嘆的聲音。楚芸清側轉過頭看了看傅一塵，就見他雙眉緊皺，身形微微緊繃，微微曲卷着分別放置前後的手，也都用着僵硬的弧度緊緊的卷握着。

看着他那模樣，似乎是心頭有事掛懷。而那事情似乎還是讓他甚是焦心隱忍的，看得楚芸清也不禁緊皺起了眉頭，像是感染到他身上的那份憂愁。

“傅公子……有心事？”雖是有些唐突，可

楚芸清還是開口問了。原本兩人就這麼干走着不說話，就讓她覺得有些彆扭，剛好趁此機會能夠找些話題。

“嗯？”傅一塵低轉頭看向楚芸清，看着她仰着頭一雙墨色如水的眸子正看着他，心頭微微一盪，忙轉過頭看向前方。

“嗯！”先前是疑惑，現在則是傅一塵肯定的回應。他張了張嘴，本是想要再說些什麼，可張嘴欲言時，卻又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遂而又閉上了嘴。

楚芸清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抿嘴微微一笑，出聲道：“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蘊熾盛苦’不知道……傅公子現下又是為何所苦呢？”

“……”聽着楚芸清這一番話，傅一塵頗是錯愕的看着她。深沉的眼眸里，閃動着一絲異樣涌動的神色。

本是不想多言，因為知道即使說出來，也未必就能夠解決。傅一塵收回視線，沉默的朝着前面走了數步，最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許是……求不得苦、怨憎會苦、五蘊熾盛苦吧！”

“嗯？”楚芸清有些錯愕的看着傅一塵，瞧着他那沉鬱的神色，她眼眸沉了沉。靜默了片刻，突地咧着嘴甚是俏皮的笑道：“原來……傅公子的苦楚有這麼多啊！聽着……似乎只剩苦楚，沒有甜的了呢！”

“呵！”傅一塵不禁被楚芸清那俏皮的模樣給逗樂了，緊繃著的心情也瞬間放鬆了些。眉頭微微舒朗，傅一塵翹着嘴角輕笑着看着她，問道：“你的佛說有八苦，可有說過有八樂呢？”

“八樂？”乍然聽到這個詞，楚芸清腦海里浮現的是一種水果。那也是她以前並不知道，後來參加工作去了廣東之後，才見過的一種水果，人稱‘番石榴’。可這傅一塵怎麼可能會突然提到水果呢？不過……若是她告訴他，‘八樂’是一種水果，裡面還有很多膈牙齒的籽兒，不知道傅一塵回事怎麼樣的反應呢！

楚芸清這麼想着，不禁抿嘴暗暗失笑起來。傅一塵見着楚芸清突然笑了，不禁覺得饅頭霧水，頗為不解的看着她。“楚姑娘？”

聽到傅一塵的聲音，楚芸清忙斂起了笑意，正了正神色，笑道：“我雖不曾聽聞佛說八樂！不過我想……喜添新丁是樂、白頭偕老是樂、大病痊癒是樂、重獲新生也是樂……兩情相悅是樂、夢想成真是樂、化解恩怨是樂、返璞歸真是樂……逢凶化吉是樂、失而復得是樂、久別重逢是樂、人逢喜事心情愉悅皆是樂……”

“哈！聽聞姑娘這一言，這‘苦’也可以是樂……這人生樂事可遠遠比苦要多呀！”傅一塵笑着說著。本是緊繃的身子，也隨着楚芸清的話而漸漸放鬆了下來。

楚芸清煞有其事的點

了點頭，故作一副得意模樣，抿着嘴憋着笑看着傅一塵道：“那可不是……人生總是苦樂參半，知其樂方能忘其苦。明其心、苦其志。追其型，忘其意。所說，所想，所做，所為，所用，所棄，所喜，所怨，所憂，所慮。皆為人之五行，心志之所發……”

“人生百味，又有多少是苦的？生老病死、愛恨情仇、悲歡離合、陰晴圓缺、坎坷迷離、傷痛落失、眾叛親離、流離失所……這些雖都是痛苦的事情，可凡事皆有因果。也正是因為這些‘苦’的存在，生活中的‘樂’也才變得有意義啊！不知苦，又何謂甜啊！”楚芸清說著，側轉頭朝着傅一塵又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傅一塵看着楚芸清那笑容，心頭隱隱泛起了漣漪，就像是突然又被大風狠狠的刮過，從而掀起了一陣波瀾。

面上微微有些潮熱，傅一塵忙別過頭錯開了楚芸清的視線，有些口乾舌燥的吞了口唾沫。他有些慌亂的拽了拽手邊的袖袍，頗為緊張的動了動嘴角，尷尬的笑道：“楚、楚姑娘心明如鏡，聽這一席話……一塵着實受益良多！”

“哈！這些話也不過是說著容易罷了！不是置身其中，又怎會深刻感受到其苦……我說著的這些話，終其也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風涼話’罷了！到底……身在困苦之中的是你，而我並幫不上你忙！”楚芸清笑得有些苦澀、有些嘲諷。道理誰都會講，她講這些也不過是希望傅一塵眼前能夠開心些罷了！

“楚姑娘？”沒料想楚芸清會突然這麼說，傅一塵又是一驚。對她這反應，感到有些錯愕。

“嗯？”楚芸清看向傅一塵。

“我……”傅一塵忙別開眼眸避開楚芸清的視線，楚芸清則是一臉疑惑的看着他，等着他後面的話。憋悶了半晌，傅一塵輕咳了兩聲，抬頭伸手指了指楚芸清身側的房子，停下了腳步道：“我們到了……”

“啊？哦！”楚芸清愣了一下，隨而反應過來，忙向旁邊退了兩步，給傅一塵讓了讓。

傅一塵側眸偷偷看了看楚芸清，抬腳快步走到了那房子面前，伸手在木板上輕輕扣了扣。

看他動作力度不大，可在這安靜的夜晚里，卻也顯得甚是驚悚大聲。

楚芸清隱隱之中，耳邊似乎還聽到了那敲門的聲音發出來的迴音。看着前邊緊閉的房門，以及屋子裡的一片黑暗，楚芸清不禁又想起了當時看恐怖片時的感覺。她不禁在腦海里腦補着，傅一塵所找的人，這會兒是不是已經躺在血泊之中了……

好在傅一塵敲了門只有沒一會兒，屋子裡就亮了燈。昏黃的燈光從屋子裡面照射出來，光線雖然並不怎麼亮堂，卻也多少給人一種溫熱光明的感覺。

光源緩緩挪動着，

從屋子裡面慢慢挪向門口。

楚芸清站在傅一塵身後，等着屋子裡的人開門。心中也不禁有些好奇，這傅一塵大半夜找的，到底是什麼人。

光源在挪到門口後，等了一會兒卻並不見那人開門。那人就好像拿着油燈在門口乾站着一般，半晌也都沒有將門拉開。

傅一塵和楚芸清兩人在外面等了一陣，不見裡面的人的動作，不禁有些心生疑慮。

“杜先生？”傅一塵在門口壓低着聲音喚了一聲。以着他和站着門口的人的距離，那音量是足以讓裡面的人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