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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軍令如山。當這位傳令兵接到吳晗的任務之後,馬上從掩蔽所地躥了出去,他的任務是及時將吳晗下達的命令傳達到陣地各處。

等到交代完了這些事情,吳晗把時刻不離左右的二郎刀隨手插在身旁的泥土中,跟着他轉過身,彎腰從後面的貓耳洞里掏出了“火神炮”。檢查過電機工作正常,吳晗端平這門恐怖的武器對準了前方狂奔不息的獸群,冷笑着扣動扳機。

“嗡嗡……呼呼……”

不住彈出的熾熱彈殼,墜落在地面相互撞擊着發出連續的清脆聲音,但這種聲響只能在炮擊暫停的間歇才會引起附近人們的小小注意。

儘管桃花源預設的火炮陣地距離一線陣地之間,存在着相當一段距離,可是由數十門大炮和火箭炮所組成的超級合唱團,音量絕對不容小覷,任何人都不能無視它們的呼聲。倖存者們在現場被這種火炮發射時驚天動地的氣勢震懾,許多人生平第一次理解,為什麼火炮會被冠以戰爭之神的稱號。凡是見識過大口徑重炮集群轟擊,那種壯觀如山呼海嘯般場面,就不太可能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居然能在如此狂暴的力量摧殘下得以倖免。

當從山上狂奔而來的獸群接近到距離陣地兩百米的危險界限,桃花源倖存者們的最愛,數量眾多的榴彈發射器此時也加入了這場重金屬交響樂的演奏當中。

雖然殺傷力遠遜於大炮,不過在桃花源幾乎是人手一枝的榴彈發射器,發射頻率更為令人瞠目。許多技術嫻熟的倖存者在不到一分鐘時間內就發射了超過十枚榴彈。如此高度密集的彈幕在陣地前方形成了一道絢爛的火網,無數怪獸哀鳴着倒下,止步於這條無形的界線之外。

“停火!”

隨着吳晗高聲呼喊起來,強大的肺活量使他的聲音,在一瞬間壓倒了陣地上轟鳴的槍炮聲。

當聽到了吳晗的聲音,倖存者們陸續停止了射擊。在稍後一點時間,接到了同樣一條指令的炮兵陣地也安靜了下來,這是猶如死一般的寂靜。未曾消散的硝煙,散發著味道刺鼻的化學品氣味,黃綠色的煙霧混合著黑色的濃煙,一齊盤旋在陣地前方。當一陣輕柔的山風吹過,倖存者懷着難言的興奮和少許不安的心情,踮起腳尖希望透過正在被風吹散的硝煙,窺視對面東瀛人方面的動靜。

硝煙散去,一切似乎都歸於沉寂。在桃花源人的陣地前,除了遍地橫躺豎卧的怪獸屍體和少量屬於人類的殘肢斷臂,此刻已看不到任何活動物體了。

見此情景,陣地上驟然爆發出潮水般狂熱歡呼聲,桃花源人擊退了東瀛人貌似志在必得的一波攻擊,的確是值得他們自豪。

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桃花源人們的喜訊,基本可以等同於東瀛人的訃告。

在臨時指揮部內,面對着少壯派的諸位高層人物,承擔了一線指揮責任的大道寺一郎滿頭大汗。他的面孔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缺乏血色的嘴唇神經質地微微顫抖着,結結巴巴地說道:

“真是對不起,梓山閣下,藤原閣下。支那人的火力太猛了,是我允許他們暫時撤退的,一切的責任都由我一人承擔。”

錯有錯着,桃花源方面是為了避免跟東瀛人死磕,免得讓盟友撿便宜的藏拙策略。不僅唬住了盟友護礦隊,同樣也叫作為敵方的東瀛人措手不及。大約誰也不曾事先預見到,桃花源人竟然會把數量多得嚇人,而且彈藥充足的重型武器擱置在後面睡大覺,而在前線寧肯用步兵發起白刃衝鋒。東瀛人據此推斷桃花源的總體火力不足,繼而定下策略準備靠炮灰戰術,在桃花源的防線上打開一個豁口,趁勢輕鬆消滅這一小撮敵人的如意算盤也徹底落了空。

實在沒什麼好說的,這就像是打算逮住一隻老鼠,動手時才發現原來目標是一條猛犬,被反咬一口絕不意外。

在嚴重判斷失誤的前提下,落得個費力不討好,其實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明知搞成這個樣子不是大道寺一郎這個具體執行人的無能,當看罷了連篇累牘的戰損報告,梓山清正心中憋着的那股怒氣仍然無法掩藏,他怒視着大道寺一郎,似乎沒有寬待這位下屬的打算。

這時,一直保持着沉默,沒有插手干預具體事務的藤原賢治開了口,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梓山君,不要責備求全,你我不也都沒發現那些狡猾的支那人故意把重武器隱藏起來嗎?”

已然回憶起了上次的補給站一役,在吳晗手裡吃癟的不悅快經歷,藤原賢治給這個他素未謀面的傢伙貼上了奸詐狡猾的標籤,連帶將前面桃花源出工不出力的行為,順理成章地附會成了陰謀圈套。當藤原賢治一想到吳晗這個棘手的傢伙,縱然再多的怒火也發泄不出來,所以他才顯得格外冷靜沉着,甚至有些不像平素的為人了。

當聽到藤原賢治的勸解,梓山清正也點了點頭,他壓住怒火,說道:

“哈依!藤原君,那您的意思是……”

輕輕合攏手上的摺扇,藤原賢治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說道:

“我們英雄的大和武士不畏懼犧牲,勇於為了帝國偉業而獻身,不過作為指揮官的我們,必須考慮得更加長遠。無意義地浪費下屬的生命,這種行為是不能容忍的,梓山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不等若有所思的梓山清正作出答覆,藤原賢治便下達了新的指令,冷冷地說道:

“那麼,繼續安排炮灰衝擊支那人的陣地,我不相信他們能把如此強烈的炮火永遠維持下去。”

聞聽此言,知道自己涉險過關的大道寺一郎來了精神,大聲說道:

“哈依,我立刻安排。”

目送着大道寺一郎急匆匆離去的背影,隨後,藤原賢治閉上眼睛,用摺扇叩擊着自己的腦門。在旁邊的梓山清正則開口說道:

“藤原君,桃花源的支那武裝很難在短時間內消滅了,是否需要改變原計劃?”

聞聲,藤原賢治睜開了眼睛,呵呵一笑,說道:

“嗯,梓山君,你終於想通了。沒錯,這才是一個軍事家該考慮的問題。如何殲滅敵人的部隊,那是一個將軍的本職工作,思考如何取得全局的戰略優勢,才是一名軍事家應有的眼光和心胸。”

好生誇獎了一番自己的得力臂助,好似大發感慨的藤原賢治,此時繼續說道:

“我本想利用支那人喜歡內鬥的習慣,誘使護礦隊坐山觀虎鬥,坐視盟友受損。我們則集中力量擊潰桃花源,再去對付護礦隊。現在看來,是我把桃花源這股勢力想得太簡單了,怪不得護礦隊始終無法吞併這個弱小盟友,這完全是我的判斷失誤。”

如果談及東瀛人對研究探討華夏文明的濃郁興趣,這件事情可謂由來已久了。不僅如此,東瀛人對華夏民族性格的探討和理解也達到了相當深入的地步,大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華夏人本身之外,東瀛人算是最為了解華夏的外族。早在二戰時期,華夏淪陷區內數以百萬計的皇協軍和大批漢奸狗腿子,就是東瀛人這種針對性研究所取得的豐碩成果。

若不是東瀛人自身的民族性格作祟,導致大本營事先擬定的美好願景一再落空,恐怕整個世界的近代歷史都要重新寫過才行。

眾所周知,藤原賢治是系出名門的貴公子,屬於那種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精英人物。在東瀛古代曾長期擔任高官的藤原氏,在政軍兩界的根基是何等的深厚,那也是不問可知的。藤原家悠久的歷史和曾經的輝煌歲月,這些對於重視家名延續,遠勝於考慮血統純凈的東瀛人而言,似乎顯得尤為重要。

華夏古語說得好,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這種既得利益階層之間,彼此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即使是在戰前那個時代也依然存在,只不過換了個名目而已。

君不見,某官貪污億萬,攜款潛逃才判幾年,老百姓ATM非法取款就要蹲無期,這裡面若說沒有潛規則的作用,那是白痴也不信哪!這個不方便大肆張揚的道理也可以推而廣之,在東瀛人的圈子裡也同樣適用。漫說藤原賢治只犯了一個小錯誤,即便是他的錯誤再嚴重上十倍百倍,那也不足以成為論罪的理由。

縱是適才的進攻受挫使得在座的某些人心懷不滿,然而碰上藤原賢治如此低姿態地承認自己的錯誤,實在叫旁人無法再要求追究他的領導責任。

一旁的梓山清正此時也跟着幫腔,言辭委婉地說道:

“藤原君,勝敗皆為兵家常事,一時失利不過是在通往成功道路上必然出現的坎坷波折,您也不必太過介懷。”

如何運用語言,這個對於一般人來說是社會交往的基本技能,而對於那些涉足政治領域的人物而言,語言技巧則是一件必不可少的武器。混淆是非,顛倒黑白,充其量只能算是初級階段,真正的高手可以全部用真話來講述一個天大的謊言,並且能使當事人有口難辯。

旗幟不能倒,儘管少壯派的領軍人物藤原賢治痛快地認栽了,但是作為他的政治盟友與合作夥伴,梓山清正有義務拉老朋友一把。於是乎,藉助於語言藝術的精巧,梓山清正輕描淡寫地將此前的行動失敗,歸結為想要成功必須付出的代價。大概誰也不能說梓山清正的這個提法不對,只能說有詭辯的嫌疑罷了。

看出了藤原賢治和梓山清正的聯盟依然穩固,稍後,那些剛剛還在指摘領導層謀劃不當的質疑聲浪,隨之低沉下去了。

沒錯,這次機會還不足以扳倒藤原賢治,縱然有些不甘心,那些有所企圖的人也必須收斂行跡了。何況現在大部分的普通東瀛人更關心的問題是,既然強攻未能得手,接下來該如何對付桃花源人的反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