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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是如大石壓卵般由實力強勁一方主動挑起的侵略戰爭,否則誰勝誰負總得打過才曉得。縱然深信武士道精神不可戰勝,但是尚未徹底消滅北極熊的殘餘力量,西面和南面的華夏人卻已經快要逼上來了,眼看着是要遭到夾擊。

面對着如此複雜混亂的實際情況,藤原賢治也覺得十分棘手,沉吟了一下,說道:

“千萬不能大意,既然支那人行動遲緩,那就先集中力量解決露西亞人吧!請轉告木下君和田中君,今夜拔刀隊全體出動,務求一舉殲滅露西亞的有生力量。”

前段時間屢戰屢敗的北極熊,如今退守到這兩座互為犄角的定居點內龜縮不出,東瀛人遲遲不能拿下來,原因除了這兩座定居點的地勢險要,而且彼此間的火力可以相互支援以外,更重要的是為了對付華夏人,拔刀隊的主力始終由藤原賢治單獨掌控,未曾參加攻擊行動。

當得到藤原賢治即將調動拔刀隊的親口指示,一直在為籠城戰不力局面懊惱的大道寺一郎不由得大喜,他嘴唇上那一撇仁丹胡也激動得顫抖起來,說道:

“哈依,請您放心,我擔保那些露西亞人不會看到明天的日出。”

城外的人想進來,城裡的人想出去。正當氣勢洶洶的東瀛人為如何能幹掉三股敵人而苦惱之際,北極熊倖存者們需要關心的問題就簡單多了,他們只需要考慮如何才能多苟延殘喘幾天。

若非在開戰之初,東瀛人便驕狂萬分地宣布不接受投降,也不需要俘虜的死命令,估計這兩座毗鄰的定居點一早就打出白旗投降了。

在這個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的蠻荒時代,生活在遠東地區的北極熊混得很凄慘,簡直成了任人蹂躪的魚腩。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北極熊在西伯利亞以東地區的總人口太少,因此戰後的倖存者數量也就少得可憐了。早在大洪水結束後的前期,近鄰華夏的東北三強彼此掐得正起勁,沒功夫理會濱海地區這塊荒蕪之地時,北極熊倖存者的小日子過得還算舒坦。可是隨着洪流公司和護礦隊、桃花源三方簽署了停戰協議,終於騰出手來擴張的桃花源便開始了對東方濱海地區的首輪軍事行動。

彼時,吳晗率領着桃花源的倖存者們搗毀了海參崴附近的北極熊定居點,當這個震撼人心的消息傳播開來,威懾力甚至迫使臨近地區的另外一座北極熊定居點內的倖存者,選擇了主動放棄家園向北遷移避禍。

桃花源建立在海邊的那座補給站,更是成為了北極熊倖存者們的夢魘。當桃花源巡邏隊依託補給站的支持,開始長期掃蕩周邊地區,這種攻勢行動極大壓縮了北極熊倖存者在興凱湖以南地區的生存空間。待得稍晚一些時間,渡海西來的東瀛人見一時半會拱不動桃花源建立在海岸附近的補給站,拔刀隊也被吳晗打得士氣低落,只得轉頭向北侵佔烏蘇里江以東地區,繼而與生活在這一區域的北極熊發生激烈衝突。

雖然北極熊這個民族一貫是以堅忍和吃苦耐勞著稱,奈何面對着一次又一次的嚴重打擊,在己方有生力量不斷消耗的惡劣情況下,他們也快要支持不住了。

如今,北極熊的倖存者們不得已退縮到這兩座相鄰的定居點,憑藉著少量的重武器據險防守,仍然是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不必諱言,當下的形勢發展對於只剩下不到兩千人的老毛子來說,已然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即使用危如累卵這句成語來形容,亦是不為過。

肩上扛着一桿上世紀七十年代出廠的AK自動步槍,阿廖沙在定居點的圍牆上來回踱步。遠方的夕陽正在投下黯淡的餘暉,傍晚的景緻靜謐,但阿廖沙的心很亂,不單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最終時刻,同時也是糾結於理想和現實的差別。

阿廖沙.安德烈維奇.瓦斯科夫或許是遭到桃花源毒氣攻擊的海參崴定居點裡,唯一存活下來的倖存者,究其原因也不過是當時他正好不在定居點內,否則肯定也難逃一死。

家園被毀的切膚之痛和親眼目睹朋友和同伴死亡的慘狀,論及對華夏人的仇視程度,阿廖沙已經接近了戰前光頭黨那個級別的極端份子。問題是隨着東瀛人不斷的壓迫侵襲,阿廖沙也不得不認真考慮一個貌似深奧的哲學問題。活人和死人,究竟哪一個更重要?

假如說認為死人更重要的話,那麼即使真的要死了也不能去哀求那些冷血屠夫華夏人。倘若認為活人更重要的話,那麼為了現在存活的一千多人,似乎應該儘快採取行動,設法與華夏人達成共識,至少他們不會喜歡東瀛人這個大仇宿敵出現在家門口。到底該何去何從呢?徘徊在兩難選擇之間,着實難倒了阿廖沙,不過根據情況發展來看,他很快就不必發愁了,因為死人不用替活人操心。

正當阿廖沙心中百味雜陳之際,不遠處的樓梯傳來一聲咳嗽,他警醒地端平了步槍。看清楚來人的身形,阿廖沙收起警戒姿態,語氣恭敬地說道:

“彼得羅夫老爹,是您來了。”

這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走路姿勢看上去很彆扭,因為他只能拖着瘸了左腿緩慢蹣跚前行。彼得羅夫早年曾參加過先後的兩次車臣戰爭,積累戰功升遷為少校。後來在攻打哥里的一場戰鬥中,他的左腿被迫擊炮的彈片擊中致殘,不得不退伍回鄉。倚仗着過人的勇氣和決斷力,本來只是普通倖存者的彼得羅夫,如今已經成為了在遠東地區北極熊勢力的最高首領,不過照目前的形勢發展來看,他恐怕註定會成為最後的一任首領了。

“小阿廖沙,我們的偵察員報告,那些該死的蘿卜腿正在調集兵力,看來今晚是我們最後的時光了。”

彼得羅夫來到阿廖沙面前,緩緩地說出了自己所知的惡劣形勢,與其說他是在陳述事實,倒不如說是在哀嘆滅亡。

東北亞的北極熊倖存者團體,在實力存在着先天方面不足的嚴重問題,況且事態已然到了目下這個地步,漫說是彼得羅夫這樣的退伍老兵,哪怕是偉光正如彼得大帝和斯大林那樣的領袖復活過來,蘇斯洛夫和庫圖佐夫那樣傑出的將領爬出墳墓,他們大概也只能在負隅頑抗被擊斃和倉皇逃竄被追殺,這兩種結局中任選其一。

聽聞着噩耗傳來,阿廖沙情緒激昂地說道:

“老爹,我不怕死。”

“阿廖沙.安德烈維奇.瓦斯科夫。下面的話,你要好好地聽我說,不要問為什麼,你懂了嗎?”

毫無準備地被神情疲憊的彼得羅夫叫到了自己的全名,阿廖沙聞聲急忙挺直了身軀,他擺出全神貫注地聆聽着老人訓誡的姿態。滿是老繭的大手拍着年輕後輩的肩膀,彼得羅夫手捋着下頜花白的鬍鬚,微笑說道:

“我已經決定了,在今天日落之前由你帶上兩百個小夥子,掩護着我們的婦女和兒童向南撤退。等到了上游水淺的地方設法渡過江去,阿廖沙,這個任務你能完成嗎?”

散落分布在東北亞地區的北極熊倖存者勢力,由全盛時期近萬人的規模,損耗到如今被東瀛人打得僅余兩千多老弱病殘的狀況,並非全然無因。前期各個定居點不肯合作,各自為戰,以鄰為壑,乃至於互相拆台的種種拙劣表現,實在很對不住觀眾。淪落到了這步田地,困守孤城,而且外無援兵。根本不需要高深的智慧謀略,抑或是是多麼長遠的戰略眼光,隨便拉來任何個智力正常的人也曉得這是日薄西山,時日無多的徵兆了。

提早疏散沒有戰鬥力的人員,保存下己方的有生力量,飽經世故的彼得羅夫能夠明智地作出這樣的選擇,仔細分析起來倒也不足為奇。

這個撤退計劃早有預案在私下裡流傳,不過面對着突如其來的委任,阿廖沙的表情仍是顯得極度茫然,他下意識地問道:

“那其他人怎麼辦?”

聞聲,彼得羅夫默然轉過身,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老人只是手撫着圍牆上冰冷的石塊。良久,彼得羅夫語氣平淡地說道:

“其他人必須留下抵抗,這樣才能拖住東瀛人,為你們爭取到路上所需的時間。”

“不,我不走,我要戰鬥到底。”

起初時處於防禦一方,經常要考慮到無限制使用武器對自己家園的破壞,因此北極熊被動挨打的時候更多。在屢戰屢敗之後,阿廖沙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氣,當聽到彼得羅夫要求他帶隊組織婦女和孩子轉移,他忍不住跳起來大聲地反駁。相比於阿廖沙的這份年輕氣盛和旺盛鬥志,大半輩子都在軍營里廝混的彼得羅夫,對形勢有着更加客觀明晰的觀點。

直視着阿廖沙的眼睛,彼得羅夫神情凝重地說道:

“死亡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我們每個人都會死的,只是或遲或早的時間問題,死亡沒什麼可怕的。在無比艱難的困境中,堅持着活下去,那才需要更加頑強的勇氣和過人毅力。你是想用簡單的死亡來逃避自己必須肩負的責任嗎?安德烈維奇,認真地回答我。”

當這位年齡足可以當阿廖沙祖父的彼得羅夫直呼他的父名,阿廖沙的額頭上冷汗淋漓而下。儘管他並不認同這種人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氣的說辭,卻也不敢在這位飽經滄桑的老人面前硬頂幾句,現下他只能是以無聲的沉默來表達着自己的那份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