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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山谷內去年就完工的室外溫室,直到今年才開始有了點產出,即便是速生嫁接桃樹的掛果也很有限,產量只夠倖存者們嘗嘗味道。儘管溫室出產雖不多,但不僅吳晗這樣的權力階層能吃到這些來之不易的新鮮水果,一般倖存者也能享受同等待遇。

儘管是生活在等級森嚴的封建體制下,單純講到物質待遇方面,那些頭頂着貴族頭銜的人和他們身邊的普通國民並未拉開實際差距,大家在衣食住行各方面都相差無幾。

乍一聽上去白山伯國似乎是一塊人間樂土,美好得叫人感到不可思議,其實出現這種狀況一點不稀奇。

華夏數千年的漫長王朝歷史中,幾乎每一個在前代廢墟上誕生的新王朝,至少在剛起步的國家建設階段,無一例外都出現了高效廉潔的氣象,自然是因為統治者吸取了前代覆亡的教訓,讓利於民的緣故。如果基於這種判斷,白山伯國根本算不上特例,只能算是慣例而已。

以史為鑒,從整體而言,王朝開國的這段時期必定是國家政治上最為清明開放,組織結構最為精幹有效,統治者廉潔自律的特殊情況。

隨着時間的不斷推移,社會財富不斷積累增加,誘惑變得越來越多,大小衙門人浮於事的現象和腐敗、弄權、裙帶、推諉扯皮等內患相繼出現。行政效率伴隨着國家機構的惡性膨脹而不斷下降,乃至於令整個國家的政治空氣都在權力階層的近親繁殖中變得污濁不堪,直至臭不可聞的地步。與此同時,貪婪無度的官僚和厚顏無恥的商人相互勾結起來,不惜巧立名目,附帶暗箱操作等一些或明或暗的方式,不擇手段地盤剝草民,聚斂民脂民膏以肥己。

雖然肯定沒人會提起與類似民爭利這樣明晃晃的招牌,可是官商們的所作所為,不管在哪個時代都符合了王朝走上末路時的必然現象。

當那些居於上位的既得利益者們,莫不是以榨乾老百姓身上的最後一滴油為己任,這個腐朽王朝剩下的時日也就可以扳着指頭來算一算了。在王朝大廈傾倒之前,那些大蠹蟲們已經安然脫身了,他們採取的辦法不外乎化公為私,以權謀私,結黨營私。一心等資本撈夠了立馬搬家,攜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逍遙于海外,從此躺在人民血淚化作的金山銀海之上安享餘生。任由貪官污吏們這種無休止的窮折騰下來,最終必然迎來華夏人無比熟悉的三百年一次大動亂的輪迴更替。

不必諱言,對於土生土長的華夏人來說,這一切的發生就像是生老病死般司空見慣,而又不可抗拒,庶民們早已是見怪不怪,處變不驚。

不妨以白山伯國為例,即使現任的吳晗能夠抑制自己的慾望,他能壓抑自身操弄權柄的妄想,但誰能保證吳晗的後繼者同樣具備這樣的自制力呢?顯而易見,這是誰都無法作出的保證,發生在未來的事情實在是不好說呀!

搞好溫室是一篇大文章,咱們弄得不好,大家是要罵娘的。前面這句話是出自吳晗之口,當然,他眼下還沒有反省華夏曆代王朝宿命的覺悟,對於廉潔的自覺性僅限於不要多吃多佔。

偏得上天厚愛的桃花源,擁有堪稱豐沛的溫泉資源,但再大的數字除以倖存者人口的基數,要滿足人們日常的飲用、洗浴和灌溉原有的山洞溫室系統等剛性需求,富餘的那點溫泉水也實在少得可憐。因此,指望用天然溫泉維持戶外溫室的運轉,那純粹是白日做夢,加溫主要還是以電熱方式,輔助以燃油加溫。若非如今早沒了電力系統和兩大石油寡頭的壟斷,這筆開銷是能嚇死一票人的。

只是溫室產生的效益不僅限於讓倖存者們享受一點額外的口福,種植的橡膠和茶樹、咖啡、可可等經濟作物也是非常重要的產品之一,特別是天然橡膠,其作用幾乎不可替代。

天然橡膠是工業系統中極為重要的一種原材料,人工合成橡膠雖然研發的歷史很悠久了,可惜各項理化性能都遠遜於天然橡膠。假如缺少了天然橡膠的供應,怕是很多機器設備都要撂挑子罷工了。

吳晗咀嚼着新採摘下來的水蜜桃,任由甘甜的滋味在口腔中不斷擴散,他突然停住了口,好似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

一直在旁邊看着吳晗的趙媛,此時打量着老公的白痴模樣,她忍不住哧哧地笑了起來,說道:

“哎,你在想什麼呢?我聽說昨天孟神機派了人過來,是嗎?”

當聽到趙媛的聲音,吳晗像是魂魄歸竅般眨了眨眼,稍後,他露出淡然的笑容,說道:

“嗯,他們又來催了,非要儘快提貨不可。洪流公司把南邊的礦山承包給了那些釋放奴隸,用糧食換礦石,不過現在缺設備不能恢復生產,他們當然是着急。”

從古到今,礦山從來都是很危險的地方,冒頂、塌方、毒氣、爆炸,任何你能想象出來的危險都可能在井下出現。以至於在戰前時代有人戲稱,地球上第一危險的地方是華夏的小煤窯,第二才是自殺式爆炸不斷的巴格達街頭。除非是那種相當罕見的露天礦脈,普通的礦山都必須挖掘巷道深入地下數百米,或是同樣深度可觀的山體內部,因此得有相應的各類設備才能保障安全生產。諸如什麼通風設備、輸變電設備和瓦斯探測,以及頭盔和防爆燈等林林總總硬件設施,隨便哪一樣都是開礦不可或缺的重要基礎設施。

不問可知,沒有這些硬件支持就盲目開工,那種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在礦山裡蠻幹硬上,跟拿着把左輪手槍對準自己腦殼玩俄羅斯輪盤賭,這兩件事沒啥差別,一樣是夠玩命的。

早先的洪流公司可以全然不在乎人命的損失多寡,反正對於僱傭兵們而言,奴隸是一種很廉價的消耗品,大不了再去抓點,因而他們一直採取着鮮血換礦石的冷酷政策,堅持在硬件設施缺失的情況下進行礦山生產。為此,一年下來埋在礦井巷道里的冤魂,少說是數以千計。

面對這種極端慘烈的狀況,孟神機從來沒皺一下眉頭。古人說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么!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自從公開宣布奴隸制廢止,原屬洪流公司的奴隸獲得了一定程度的人身自由,再要他們從事這種提着腦袋的活計,搞不好怕是要官逼民反的。

在前不久,由司徒博牽頭,聯合僱傭兵和大批奴隸扯旗造反的例子,好像還活生生地擺在那裡。孟神機若是會在同一個坑裡連續栽倒兩次,那他也稱不上是個人物了。

多年積攢下來的家底,在前期的內亂中遭到嚴重損毀,洪流公司改組而來的長春公國重建工作,急需大批機械設備和物資、建材。從目前階段來說,他們只能寄望於跟桃花源之間的易貨貿易。

南邊的鐵礦一天不能復工,那也就意味着僱傭兵們一天拿不到桃花源的東西,吳晗可沒給孟神機這頭大老虎如司徒博那幫人一樣的年度結算優惠,因此僱傭兵們心急要貨。吳晗只是說他們是來催促,其實講得太客氣了,這些傢伙三天兩頭地來吵鬧,若不是瞧在孟神機的面子上不跟他們這些小卒子一般見識,吳晗早就操起二郎刀教訓這些混球,讓他們曉得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吳晗不願意多談這些憋氣的事,他環顧左右,忽然覺得今天家裡特別安靜,奇怪地問道:

“媛媛,說了半天,怎麼好像就你一個人在家?她們呢?”

聞聲,趙媛這個俏少婦像是聽到什麼特別可樂的事情,她笑得花枝亂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哎喲,我貴人多忘事的大老爺,你忘記今天是志願去福利院作義工的日子啦?只剩下我一個人看家。”

在額手嘆息之餘,吳晗連連搖頭,說道:

“哦,對,對,對,你看這事我一忙起來,別的事都忘乾淨了。”

有人說,觀察一個社會對處於底層弱勢群體的關懷程度,大致可以了解到這個國家的社會財富積累水準,以及一般民眾受到的教育水平高低。

儘管身處在亂世之中,人命賤如草芥,即使桃花源相對而言還算是比較安定的地方,但是歷次對外征戰和日常工作時與怪獸的不期而遇,同樣締造出了數量可觀的孤兒寡母群體。女人在這個盛行一夫多妻制的時代改嫁是很容易的,大部分的孩子也跟着母親加入新的家庭,可是總有一些由於種種狀況,最後落得無家可歸的可憐孤兒存在。撫養這些孤兒,還有一些由於戰爭和意外事故造成身體嚴重殘疾,以至生活無法自理的成年人,由此成為了桃花源社會福利系統的主要優撫對象。

計劃經濟在規模做大後,往往出現如官僚風氣盛行,運行機制僵化等一系列問題,不過在下情上達渠道通暢的前提下,計劃經濟的行政效率確實高得令人咋舌。

桃花源的福利院屬於謝若林的社會保障系統管轄,吳晗可以保證每個月巡查兩次,此外還有不同的途徑負責監督福利院的運轉。白山伯國這套貌似老土的計劃經濟體系,雖不敢說人人廉潔如水,不過任何人想在裡面動什麼手腳,需要付出的成本和收益都是不相匹配的。

當初,吳晗曾有過口頭的承諾,凡是為了公事而死的人,由他負責把留下的遺孤撫養成人。如今這項工作是以社會福利院的形式體現,基本不需要吳晗自己再額外出力,但是該兌現的承諾還是不能當成放屁。撫慰遺孤,照顧老弱,這些事情吳晗平常太忙了沒時間管,便由吳家的女人們替他代勞,周晨諸女每個月固定抽出幾天去福利院幫忙。況且,對於吳家這些自己沒有生育子女的女人們來說,照顧孤兒也是宣洩本身母性的一種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