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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吳晗的話,徐昌黎此刻是感動得熱淚盈眶,他真想高呼一聲理解萬歲!

在華夏想要找到一個既肯放權,不亂指揮,又慷慨大方的領導是多麼不易,徐昌黎在公立研究機構混了有些時日,他可謂是感觸頗深了。吳晗表現得如此大度,師老無功的徐昌黎難免自覺面子有些掛不住,正欲向吳晗剖白研究部門已是儘力而為,忽然從身後不遠處的實驗室里傳來一陣吵鬧聲。聞聲,吳晗側身看過去,只見一個穿着防塵服的研究人員手裡高高舉起了一片金屬碟片,像是無比興奮地高聲呼喊着,那些圍攏在他附近的研究員在同樣大聲呼喝着。

中間隔着幾層玻璃牆,加上實驗室里的聲音相互疊加,結果站在外面的人只聽得見一片嘈雜混亂,唯獨是不曉得實驗室里究竟出了何種變故。

本來吳晗想要親自去一探究竟,可他已經脫下了身上的防塵服,剛一邁步吳晗就想起了這件事,於是他伸手一推徐昌黎,說道:

“進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徐昌黎如夢方醒一般,匆忙跑進更衣間,等到完成除塵程序後,他便心急火燎地一頭扎進實驗室。迎面而來的一個研究員,看到了徐昌黎,立刻面色泛着潮紅地大聲說道:

“徐頭,解開了,我們終於解開了。”

聞聽此言,徐昌黎起先一愣,隨即他露出難以置信地神情,反問說道:

“解開什麼?真的解開了?太好了,太好了。”

“這……這……跟沒解開有啥兩樣的?”

隨着徐昌黎告知吳晗這個天大喜訊,他激動得渾身顫抖,可是當吳晗手腳不聽使喚地重新穿戴整齊防塵服,湊近到計算機屏幕跟前。乍見滿屏幕的怪異圖紋,吳晗立刻傻了眼,去問研究員們,他能得到的回答自然毫無意外地是沉默。

顯示器上這些相互盤曲纏繞,恰如老樹盤根,又似是打了不知多少個結的毛線團,裡邊夾雜着不少疑似數字的簡單符號。不得不說,這玩藝是比老中醫的鬼畫符還難猜。起碼,後者那些亂七八糟的文字還是出自地球人的手筆,碰一碰運氣興許能蒙對答案。這些神秘的外星文字跟地球文明體系相差了豈止十萬八千里那麼遠,或許十萬八千光年都不止,若是誰想看懂內容?行,先回自己屋裡,躺下做夢去吧!

眼瞧着吳晗一張老臉黑得像鍋底,徐昌黎也只能是無奈地搓着手,顯然不知該說點什麼才好。

整個事件的確具有黑色幽默的一切要素,這好像是一個蠢賊,只因為聽信了漫無邊際的傳言冒險跑去行竊,目標物是據說裝有巨額現金的保險柜。然而,等到這個天下間一等一的笨賊把保險柜搬回家,費盡千辛萬苦百般周折,如願破解了密碼,最後他打開櫃門才發現,原來這個保險柜里裝的全是秘魯幣。哼哼,全是錢不假,一分都不能花,那跟一堆廢紙又有啥區別?

吳晗是萬萬想不到,居然會在自己眼前發生了如此具有悲劇和諷刺雙重意味的事件,他的心情之鬱悶,已是糟糕得無法以語言來形容了。並非所有人都放棄了希望,幾個執著的研究員還在努力解讀餘下的金屬碟片。

過了一會,其中的一個研究員驚喜地叫喊起來,說道:

“哎,你們都來看,有圖啊!”

眨眼間,似乎形勢又發生了逆轉,吳晗的心中止不住燃起了希望之火。於是,他懷着複雜忐忑的心情,瞪大了雙眼扭頭去看這位仁兄取得的最新發現。

金屬碟片是一種信息載體,既然是載體,那就不僅僅是用於記錄文字,同樣地也可以儲存聲音和影像資料。那幾位研究員的努力換來的成果就是,他們從外星人的資料中找到了圖片,即便是人家的文字你看不懂,純粹欣賞一下圖片總沒問題了吧!

當吳晗了解這個發現的偉大之處後,他的整個臉抽搐得像是多年保存下來的陳皮。

的確,這些金屬碟片里保存着張數多達萬億量級的圖片,那一串數字看得人眼暈。哪怕是不計入零頭,一張圖片看上一眼,那麼請問一個人全部看完這些圖片得需要多長的時間呢?儘管從小就輟學的吳晗數學水平不怎樣,當初在學校里數學老師教授的那點知識,九成九他都還回去了,但是這種事不需要懂得數學,即使用膝蓋想也能明白,逐一瀏覽這些圖片需要的時間,一定是堪比天文數字的驚人數目。

科研部門的倖存者們在經歷了猶如過山車般的情緒波動之後,大家都有點提不起精神了。

甭問,瞧這狀況,若是打算用人工篩選分揀的土法鍊鋼那是一萬年也解決不了問題,結果何年何月出來不好說,非得累出人命不可,必須有特殊技術手段對圖片進行分揀分類。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要如何來着手,就得有專業人士出馬擔綱。吳晗想到這裡,他頗覺無奈地扭過頭,抬眼望着同樣愁眉緊鎖的徐昌黎,那意思當然是想請他拿出個方案來。

沒吃過豬肉,難不成還沒見過豬跑?徐昌黎考慮了一會,不負吳晗所望,開口說道:

“李長興、杜斌,你們軟件組弄出一套篩檢圖片的軟件,需要多長時間?”

桃花源科研部門的硬件設施完備,與戰前時代的世界級實驗室比肩毫無問題,奈何這些設備的操作者頂天了也就是些小程序員。在戰前時代,他們是屬於整個軟件行業中處於最底層的藍領苦力,從無到有設計出一套圖像分揀軟件,遠遠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幸好外星人不光賣硬件,也賣軟件。雖然此前沒專門採購過圖片分揀程序,不過套用裝機時自帶的模版也應該可以應付一下。

被徐昌黎點到名的兩位軟件項目負責人,儘管他們心中覺得沒多大把握,想要推諉也找不到合適的接口,唯有一同硬着頭皮站出來,說道:

“這個……應該可以,就是需要多一點的時間。”

縱然徐昌黎不甚了解人情世故,可是他也聽出了這二位明顯缺鈣的語氣,只可惜目下實在找不出更好的人選替代他們。當真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啊!沉默了片刻之後,徐昌黎轉回身向吳晗試探着問詢說道:

“你看這個安排怎麼樣?”

吳晗太了解這些研究員都是什麼來歷,比起徐昌黎的強作鎮定,顯得更為悲觀,當即便不置可否地說道:

“不管了,試試再說,死馬當成活馬醫唄!”

由外星金屬碟片帶來的重重疑雲,至此暫告一段落,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這個還有待時間來檢驗。倒是吳晗在極短時間內經歷充滿了大喜大悲的跌宕起伏,換作任何人也要覺得心力交瘁,即使自打身體變異很少有疲倦這種感覺,此刻他也有了些倦怠之意。在揮手跟科研部門的各位告別後,吳晗拖着輕鬆不起來的步伐往自家的住宅方向走去。

對於作為獨立個體的人來說,所謂的家,不是指一棟房子,而且與住宅本身的面積大小,裝飾奢華程度沒有一絲一毫的牽連。唯一的檢驗標準是看在這座房子里,是否有人等你回來。倘若答案是有,就是家。若是沒有,那就只是一棟房子罷了。

當吳晗推開了自家宅院的大門,邁步穿過中庭和掃凈落葉的過道,來到院落第一進的正廳時,一個女人的忙碌背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聽到了腳步聲,正在擦拭傢具的女人回頭張望,當她看清楚來人是誰,立刻笑着說道:

“噢,你回來了。來,吃個桃子吧!我剛摘下來的,你瞧露水還在上面呢!”

講話的這個女人是趙媛,她端起果盤遞到吳晗面前,隨手拿起一顆桃子,吳晗輕輕咬下一口。軟糯的果肉入口即化,清甜的桃汁滋潤着口腔,給人一種清新滋養的感覺。

白山伯國從某種角度來說,是一個不倫不類的怪胎。封建政體、計劃經濟模式和星際貿易擴展,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因素糾結在一起,使桃花源的經濟模式完全不同於倖存者們所熟悉的那些書本範例。譬如說,在桃花源山谷中搭建的超大面積溫室可以不考慮維持運轉的經濟性如何,純粹是出於提高倖存者們生活品質的需要,吳晗說了一句話,一周時間就建了起來。

溫室帶來的效用十分可觀,而且不必擠佔山洞溫室的份額。在這個即將進入大雪紛飛的季節,規模龐大的戶外玻璃溫室仍在源源不斷供應着新鮮水果,包括許多不能在東北這樣一年有近半年是冬天的地方栽植的蔬果品種。

香蕉、桃子、西洋梨、荔枝、龍眼、蓮霧、紅毛丹、火龍果,這些水果的原產地,大多是分布在陽光和雨水充沛的熱帶和亞熱帶地區,如今它們順利在桃花源的溫室內安家落戶,倖存者們為此付出的艱苦努力可不是挖個坑栽棵樹那麼簡單。

單純從價值層面考慮的話,在東北用溫室種植這些水果,在戰前時代的商品經濟社會,鐵定會叫想出這個餿主意的傢伙賠得傾家蕩產,大概連褲衩都剩不下來。須知,東北漫長的冬季低溫連許多溫帶果樹品種都無法露天過冬,必須有額外的管護。那些熱帶和亞熱帶品種的果木更是需要維持很高的溫度才能正常生長。別的且不說,光是溫室消耗的加熱費用就不是個小數目,但是這些客觀層面的困難在白山伯國的現行體制下,根本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倖存者最缺乏敏感性的事情之一核算成本高低,而吳晗也從來不在乎這個。一開始蓋溫室就不是為了賺錢,在自己可以隨便發行貨幣的時代,還用得着計算花錢多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