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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幾輛噴塗著桃花源慣用的白山黑水標誌的重型卡車,緩緩地停在黃龍府定居點的東門外,在這裡等得望眼欲穿的倖存者們當即一擁而上,稀里呼嚕地開始往下卸貨。那些參與卸車的人可能不太在意自己正在搬運的是什麼東西,不過負責指揮這支運輸車隊的矮胖子章渝則顯得異常緊張。大概沒人比他更清楚車上裝的這些東西到底有多恐怖,看着這些人粗手粗腳地野蠻裝卸。在高度緊張的精神壓力之下,章渝的臉色由白轉青,從青變黑,眼看着就要跟茄子皮的顏色看齊了。

“哎,我說你們幾個,動作能不能放輕一點,這箱子裡面的東西好危險的,擦破點皮就要命啊!”

嘴上一邊念叨着,章渝的臉色一邊隨着那些動作根本談不上輕拿輕放的野蠻裝卸工變來變去,他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為了向吳晗表忠心而攬下這個難辦差事的決定了。

見狀,同車的吳晗笑了起來,他抬手拍了拍章渝的肩膀,安慰說道:

“沒關係,你也放鬆點。只要炮彈不爆炸,皮膚不直接接觸彈頭就沒事了。”

在重型卡車上裝載的箱子中,除了用來補充前線消耗掉的常規武器彈藥,再有就是專為發射布托林毒劑而專門製造的榴霰彈。正如章渝適才表現出來的那份謹慎小心,的確到了有點病態的地步,但是跟這樣的東西打交道,再多的謹慎也只嫌不夠。

動手搬動這些危險品的時候務必得加上十二分的小心,哪怕是一絲一毫粗心大意都將造成沒人付得起慘重代價。

名不見經傳的布托林毒劑是一種殺傷力恐怖得到了,是足以令人聞風喪膽的劇毒化學品。只要擦傷了皮膚進入到人體的血液循環系統中,僅需0.00007毫克的微小劑量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如果在空氣揮發後進入呼吸系統,同樣也只要0.1毫克的極低劑量就能置人於死地。若是跟這樣生人勿近等級的極端危險品比起來,曾因東瀛邪教地鐵毒氣案而名噪一時的沙林毒氣,簡直就是那種在香煙盒上印着吸食有害健康字眼的小兒科玩藝,根本不值一提。

守在門樓上的孟神機遠遠望見了吳晗下車,沒料到他會親自過來,孟神機連忙上前迎接,一見面便熱情地說道:

“哎呀,吳老弟,實在不好意思,竟然辛苦你專程跑一趟。”

聞聲,吳晗苦笑起來,他哪有心情跟孟神機繼續客套了。吳晗擺了擺手,岔開話題說道:

“情況如何?怪獸退走了沒有?”

當聽到這個棘手的問題,孟神機的面色猶如吃了苦瓜一般,搖着頭說道:

“不太樂觀,我們這幾天幹掉了幾十頭怪獸,不過它們好像越聚越多了,勢頭不妙啊!”

屈指算來,距離兩人在土橋鎮前次碰面的時間還不算久,可是再度聚首之時,吳晗第一眼就發現了孟神機的面容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說不得,此刻出現在孟神機眼角的魚尾紋和密布着血絲的眼珠,無不證明着這位曾經一度叱詫風雲的梟雄人物,目下正處於他人生中的低谷時期,或許只有那堅毅鎮定的目光,依稀能叫人看出這位洪門大佬往日的過人神采。

這輩子叱詫風雲,跟無數的人類對手交鋒,果斷、精明又謹慎的孟神機從未沒吃過大虧,即使王超和吳晗聯手也不過跟他打個平手,只可惜與怪獸的兩度親密接觸成了孟神機揮之不去的夢魘。第一次是讓洪流公司元氣大傷,並且引發了後來的內部分裂事件,後面一次乾脆把他苦心經營的事業一舉推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說到鬱悶,孟神機若是自認第二,那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吳晗滿是同情地看着大有未老先衰趨勢的孟神機,說道:

“孟公最近休息得不太好吧!要注意身體,你倒下了,這一攤子事還有誰能管得好啊?”

聞聽此言,孟神機欲言又止,最後他搖着頭嘆息一聲,說道:

“唉,一言難盡哪!咱們裡邊說話,吳伯請移步。”

前些天,飢腸轆轆的怪獸連續掠奪了多個定居點卻一無所獲,那些來不及轉運的糧食和草料,盡數被倖存者們執行孟神機下達的焦土戰術命令,撤退之前一把火全燒乾凈。飼養的牲畜也被注射了致命毒劑,哪怕是雜食的怪獸也不可能以它們為食。如今,找不到食物的怪獸群在放牧者驅使下,逐漸集中到長春公國的首都,這座被孟神機親自命名為黃龍府的定居點外徘徊。

根據目下的形勢發展,這場人類與怪獸,以及它們背後的放牧者之間的大戰,已是一觸即發的態勢。

老冤家快要大禍臨頭,僥倖逃過一劫的王超火速派人鑿開了松花江厚重的冰層,不僅在江面上製造了一條寬近五十米的人工清溝,而且用切割出來的冰塊築起了高聳陡峭的冰牆。與此同時,在怪獸可能涉水北上的地點預先埋設炸藥,二十四小時派人蹲守值班,時刻準備炸開冰面阻截怪獸的侵入,關於支援孟神機的事情,王超很光棍地作出了愛莫能助的表示。

當然,或許是感覺到唇亡齒寒的那一絲寒意,在作好全面龜縮防禦的準備後,王超送了一卡車武器彈藥給孟神機,姑且算作是力所能及的幫助吧!

儘管王超是一心擺明了要以鄰為壑,只求能獨善其身,但目前的情況惡化到了這一步,即使他肯不計前嫌出兵相助,人類一方的勝算還是有限。既然如此,大家各人顧着各人,倒也用不着斥責他王某人不仗義了。

吳晗跟在孟神機身後走進了客廳旁邊的一間偏房,孟神機屏退了左右的隨從,回身掩上房門。吳晗本以為是因為有什麼重要的機密必須兩個人單獨談,不曾料想,孟神機一伸手抓住他的雙手,然後撲騰一聲雙膝跪在地上。

“啊!孟公,你這是……趕緊起來,萬一被人看見,成什麼樣子?”

從某種意義上講,漫長的歷史和輝煌的過去是個包袱,此外也不失為一筆無形的財富。究竟是前進的牽累,抑或是未來發展的堅固基石,其實不在於悠久的歷史本身如何,而在於後人如何去看待它。

托老祖宗們的福,華夏人非常注重禮儀制度,對於生活中的許多事情都講求發乎情,止乎禮。總而言之,舉手投足都要符合一定之規,在這裡可不單單是指男女之間那點小曖昧。成長在華夏文化背景下,華夏人養成了很多習慣,所謂的男兒膝下有黃金,絕對不是像東瀛人那樣,整天沒事就瞎學,學了還學得不到家,愣是把下跪弄得跟握手一樣不值錢,動不動就給人下跪。對於東瀛人來說,他們只學了華夏的禮,卻唯獨沒有學到相應的節。換言之,東瀛人的禮數都是作給別人看的,自個心裡根本沒當把禮數回事,口不應心說的就是這種人。

近代西風東漸以來,華夏人受到西方文明的影響,跪拜這種最隆重的禮節也退出了一般人熟悉的日常生活,差不多演變成了給死人享用的專利技術。

只有兩個人進入密室商談之際,孟神機在吳晗面前這麼突如其來的一下跪,饒是吳晗這些年曆練得老成幹練,他也被孟神機這個舉動弄得慌了手腳。見狀,吳晗急忙上前攙扶他起身,無論本身的心意如何,孟神機的力氣畢竟比不過吳晗來得大,努力掙扎了一下,終究還是被吳晗一把拉了起來。

起身之後,孟神機情緒仍然很激動,他聲音顫抖着說道:

“請你不要誤會,今天我不是為自己下跪求你的。現在不為別的,我手下這些弟兄,跟着孟某人的時日不短,如果這次我能挺過去,當然什麼都不必說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懇請吳伯收留這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拜託您了。”

聞聽此言,吳晗忽然有一種脊背冒涼風的錯覺,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老話說得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目下,跟怪獸的決戰尚未正式展開,身為主將的孟神機就已經開始急着安排自己的後事,不管怎麼看,這也不像什麼好兆頭啊!

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吳晗接口說道:

“孟老兄,你何必說這種泄氣話,沒打就光想着輸呢?我看黃龍府的城防也搞得不錯,怪獸不繼續增加的話,堅守到開春應該不成問題。我這次運來的武器也是目前威力最大的類型,而且還有一件秘密武器要投入戰場給你一個驚喜,要是這些你還覺得不滿意,那我就只能想辦法造幾顆核彈出來了。”

本來孟神機是一臉的苦笑,不過當聽到吳晗提及核彈的名頭,他忽然來了一些精神,說道:

“……真能造出核彈嗎?”

其實製造核彈的事情,吳晗只是嘴上那麼一說,痛快痛快而已。劫後餘生的倖存者們普遍對核武器那大殺器敬而遠之,即使吳晗千真萬確是不害怕,單憑他這個連重水反應堆和石墨反應堆的主要區別在哪裡都說不上來的半文盲,又能折騰起多大浪頭?

眼見得吹起的牛皮就要被人戳穿了,吳晗尷尬地一笑,言辭閃爍地說道:

“唉,那玩藝殘留輻射太厲害,真造出來我也不敢用啊!”